羽蓝醒来的时候看到桌上的台历,二零零九年四月九号。
她立刻就疯了,凉城,凉城,她乱叫着,从床上跳起来抓住正在电脑前认真敲字的苏浅微,声音嘶哑:
“九号了!为什么不叫醒我!时间过了!过了啊——”
她要去T市的永安门,她要去记忆里那段破败不堪的旧城墙,她曾告诉过凉城,如果七年之后还有可能,他们就在这天相见,凉城你还,记不记得?
她连外套都顾不得穿,拿了桌上的钱包就往屋外冲,苏浅微没拦住,追出去的时候羽蓝已经跳上了一辆出租车,远远去了。
坐在车上,她对司机说:“师傅,我要去永安门。”
“永安门正在修路,过不去呀,姑娘。”
羽蓝的泪立刻就要涌出来,紧紧攥着钱包,她固执地说:“我不管,我就要去永安门。”
司机无奈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这个委屈焦急快要哭出来的女孩,商量道:“我绕远路也只能走到凤水桥,那儿是离永安门最近的地方了,你到那下车怎么样。”
羽蓝咬着唇点头。
七年未归,T城的变化是巨大的,羽蓝站在人流熙攘的的凤水桥畔,几乎认不出这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记忆中狭窄的街道被扩成几十米的宽度,各色汽车穿梭不息,路口的红绿灯闪闪烁烁,她立在一片喧哗中,像丛林中迷失的孩子。
风呼啸地吹起她的头发,凌乱飞舞,凭着残存的模糊记忆,她朝东边永安门的方向一路走去。
沿途在铺路,挖掘机、碎石、水泥以及走着走着就会出现的路障让羽蓝的一路走得无比艰辛,原本十几分钟就能到的路程,她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出门时脚上是一双居家的布拖鞋,走到半路的时候她被凸起的水泥块绊了一下,鞋掉进了旁边的下水井里,羽蓝手里拿着一只落了单的旧拖鞋,站在故城已不复熟悉的铅灰色天空下,无泪,亦凄凉。
没有凉城,连生养了数十年的城市也成为一座废墟,羽蓝赤着脚走到永安门的时候,四月的天空下起一场雨。
永安门哪里还是昔日的熟悉模样呢,城墙颓塌了,长满青苔的古砖残瓦散了一地,工人们正和着水泥,把一块块崭新的青砖往墙头上砌,昔日光亮威武的老城门上如今贴满了牛皮癣似的小广告,那记忆中“古城夕阳吹横笛”的景象,早已被时光的废墟轰然掩埋,任凭羽蓝赤着脚爬上那一堆废墟,站在永安门辨不清面目的最高处,她仍旧找不回她的城,她的故城,她的凉城。
雨不急不慢,下得并不大,却足以将在城墙上坐了很久的羽蓝浇得遍身尽湿,哪里有凉城?天空中除了低压的阴云连熟悉的鸟儿都不曾飞过一只,多少次他们遗落在古城墙上的笑语欢颜,誓言诺言,又到何处去寻。
羽蓝握着那只孤单的拖鞋,坐在城墙上终于放声大哭,凉城,我不曾失约,而你,为什么没有来?
苏浅微到处找不到羽蓝,接近傍晚的时候才接到同学周晓元的电话,说在市一高的老校区门口看到一个女孩,好像是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