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继续道:“也许是我的错,我答应过你做你的好夫君,也隐瞒你,我曾经爱过一个女子,叫做绿芙。但是……除了想弥补过去的亏欠,对你……清夜自问无愧于心。”
风刷刷地摇动亭畔的稀疏竹影,我慢慢站起身子走到他身旁道:“所以呢,皇上?你终于明白裳儿是一个善妒狭隘,冷漠无情的女子,对吗?甚至你以为……昨天夜里……”
“朕不希望,昨天夜里的火,与皇后你有任何关联。”他冷冷截断话头,将我晾在原地。
心底的苦涩蔓延到唇角只能是无力的微笑,我按着发痛的心口,轻声道:“如果是我……皇上要怎样……”
他猛然转身看我,目光里是掩不住的震惊和失落:
“裳儿你……”
我缓缓地笑,风情藏于眉间,妖娆化开唇角,我似秋风中独自盛开的莲花,苦苦支撑着满腹酸涩,心中早已枯槁却依旧苟延盛放一地风华。
“其实最该烧掉的不是安意室而是长清室,这两个地方相邻紧连,想必投火的人是个蠢材,居然烧错地方烧到了关奴婢的地方,……否则,否则臣妾岂不是要省却很多心力……”
“皇后!”南清夜怒吼,突然他扑过来一把揪住我的双肩,俊秀的脸时红时白,他逼近来,道:
“你就这么恨她?你就这么狠毒?你不是柳烟裳吗?弱柳扶风,善良温柔,你不是朕最温婉贴心的天纯皇后吗?”
“皇上,弱柳扶风,温柔善良,都是你给臣妾的定义,柳烟裳是怎样一个人,想来皇上如今终于明白了吧。”
我倔强地仰着脸,冷冷笑着,双臂被他的一双手用力捏得生疼。
“明白了……我果真是……不能爱你。”他垂眸,浓黑的睫毛下掩住了深深的苦涩。
“我以为你是一树烟柳翠风,却不想你是荆棘玫瑰。越想握住你,越要被你刺的满身伤痛。”
他叹息,眼底滑过掩不住的失落和黯淡。
“是啊,皇上终于发现裳儿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你想我清灵无邪似她一样,你以为你爱我……可是皇上,你爱的从来只是那个影子。而我亦非你的烟柳翠风荆棘玫瑰,不过是一幅凋落的芙蓉残影而已。”我的眼底已经泛出酸楚,却强忍着不肯让它涌出,伸手抚上面前这张熟悉而美好的脸庞,我轻声笑着:
“因为从前的柳烟裳是绿芙的影子,所以皇上便对裳儿百般呵护,但如今有了绿珠,裳儿便什么也不是,裳儿何曾敢乞求你的君王之爱呢。”
“裳儿爱不起。”
依旧是温暖的脸庞,轮廓清秀,表情哀伤,我放下手推开他,淡淡道:“皇上,让臣妾走吧。绿珠,她如今在你心中比任何人任何事都更为重要,关在长清室依旧享着后妃的待遇,又何必再挪出碧影阁?皇上放她回去吧。”
“想来投毒之人无罪,受害之人活该,臣妾自请明日入长清室静修。请皇上恩准。”
“裳儿你——”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我的外罩锦披,我挣了几下没有挣开,于是抬手解开披风的绣金绦带,仅穿着一袭单裙从他怀中离开。
空荡荡的花园里,阴风低扫,木香幽幽,明黄龙衫的人清秀落寞,手里握着一件霞色披风默默伫立。
真是痛啊,从心口痛到骨髓,我怎么会变得如此残忍,对他,对自己。
胸口憋着一股闷气,我紧紧地咬着唇齿,生怕一不小心就要将胸中的所有情感宣泄而出,步履是匆忙而急促的,疾疾掠过那些宫人身旁,我的腰杆挺得笔直,随行宫女们追着跑上来却一路赶不上我的步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本出门的目的和方向。
我原本是要到哪里去?
茫然止住步子,竟在不知不觉中跑向了莲歌亭的方向。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常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残荷依旧娉婷姿,为留伊人待月时。
萧萧风过,似有秋雨低绵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