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稠，流光休，锦年何在？缤纷枝头瘦。
春如旧，人空游，风挽雨留，回身已白头。
幸好，你还记得，你还记得从我那里偷偷学来的一曲清歌《醉流芳》，笑意弥漫中我温柔地凝着他，亭中的男子金衣淸贵，乌发飞扬，雪面似玉，温润清雅，堪堪一曲琴音，盈盈一双情目。
想起初见时，竹林深处一抹雪衣翩然的素雅少年，蓦然回首间笑容明亮：
“醉流芳，你该舞一曲。”
为谁撒却衣袂，为谁香散云飞，现如今，我已经忘记了那舞，该怎么跳。
不过是从春到秋的短短数季。
“皇上，是不是他就该死。”良辰好景，我偏偏对着一场风月残忍吐出这几个字。
唇边犹凝美好笑意，我定定迎向他。
“是不是，这个孩子，你从来就没想过要留下。”
琴声铮嗡而止，弦断曲碎。我们到底是连片刻的温存都不能再相互给予。
修长的手指僵在弦上，银丝乍断，清雅面容顿在那里，言语气息都变得艰涩：
“裳……儿，你怎会这么想……”
我垂眸一笑，起身走至他的身旁，手指掠过那根断弦，挑起来，道：
“若不是皇上对他没有一丝情意，缘何让他去的不明不白……臣妾处处小心时时谨慎……却还是不免遭人暗算……”
有风吹来，掀起我未挽的黑发翩翩，我握紧那条银弦，笑得凄怆：“臣妾不为自己受了这样的苦，也不为那酣畅成河的鲜血……便是只为了那条连世上都无缘来走一遭的生命……皇上却缘何……不去揪查恶人，却独独关了整个昭华宫的宫女太监……”
“裳儿……”南清夜虚弱地低唤。
我继续笑，却生生笑出泪来：“是皇上根本就不在乎这条命，根本就想随便用这些贱命抵掩了这件事，还是认为整个昭华宫的人都是贼子，这一切根本就是臣妾自己一手安排的局……”
断弦割进肉里，手掌隐隐的痛，我犹如不觉，柔弱的肩膀被他用力抓住却仍旧颤个不停，我不顾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晕湿前襟，污了略施薄妆的胭脂面颊，只是笑着越来越高声：
“是不是？皇上？你不肯回答我？或者你根本不愿追查此事，因为下毒害我的人……你爱她？对不对！”
我猛然推开眼前的人，琴弦铮地发出刺耳声响，我扬手趔趄退身，疼痛时才发现原来琴弦竟被我生生拔掉，细丝割破手掌，鲜红的血再一次汩汩而出。
不要再流血了，我已经虚如薄柳。
“裳儿……”南清夜惊呼，伸着臂却走不前来，我虚软着扶住亭栏，喘着气道：“皇上，宛若婕妤……早已册封了吧……呵呵……她的芙蓉糕真是……美味至极呢……”
我大笑，转头定定看向他，眼眸必定是幽黑而凄恨：
“只可惜臣妾当日吃的少了……若是多吃几块，只怕连臣妾也……也该随他去了……”
哈哈哈——自小到大，我平生第一次笑得这样肆意而大声，仿佛漫天都是舒心随意的云朵轻卷，又好似我所有流过的血早已经带走了我原本性情中的谨慎温婉敛首低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