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五年了。
少年脸上的稚气已经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王者之风。
他如旧般在冰室对她讲着朝野上下的故事,有举棋不定,有进退两难,他都一一说给她听。端详着那张精致的脸。五年,小小的姑娘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多好的年纪,只可惜……
少年抬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发,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额头,与往日不同,今日,竟有了温度!
仿佛是感受到外界的侵扰,她微微皱着眉头,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睁开眼,不由得吓了一跳,诧异的望着眼前这个人:“你是谁?”
他一愣:“你醒了?”
她挠了挠头,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人:“嗯。”
她从冰塌上跳了下来,活动着有些僵硬的筋骨,环视着四周:“这是哪里?“
“这里是丘亓。”
“丘亓?“她一怔,转头望向他,一身龙袍,腰间系着镶金白玉:“你是皇上?”
他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是你救了我?”
“我只是把你带回来了而已。”他淡淡道,没有丝毫的表情。
她呆愣在那又猛的跪了下去:“皇上救命之恩,卿瑶无以为报,卿瑶愿为皇上效力,只求皇上收留我,帮我报爹娘之仇!”
他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仿佛是等待已久,他应道:“如此甚好。”他顿了顿,扶她起身,“叫我秦浔便罢,你就入——”
入哪里呢?他皱着眉头,“就入凌霄阁吧,你以后,不叫卿瑶,叫刹血鸢,是我秦浔的手下。”
刹血鸢?好煞气的名字。她默默记在了心中,点了点头。
“一会我会让子修带你熟悉一下凌霄阁的事务,你有什么不懂,只需问他便是了。”
“属下知道了。”她微微低头。
“很好。”秦浔淡淡一笑,不由点了点头,就该是这个样子。
“那……”
“我还有事,你就在这里等着,哪都不要去,会有人来接你。”秦浔打断她的话,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她低垂着眼,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字一顿的喃喃道:“刹,血,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静静坐在那里,呼吸很轻很轻,冰室里安静的好像要把她吞噬了一样。
冰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你就是刹血鸢?”
她望着来人,不由一愣,然后又点了点头。
书生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暖,仿佛要将整个冰室都融化了一样:“在下,郁子修。”
郁子修。她在心中默念一遍,算是记住了。
郁子修微笑着伸出手:“冷吗?跟我走吧。”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缓缓的将手搭上了他的手,他的手啊,竟比这冰室还要寒:“你可真冷。”
郁子修一愣,不由有些害羞,摸着头笑了笑:“在下自小就体质寒凉,热了反倒不习惯。”
她撇了撇嘴,没有答话。
“我给你讲讲凌霄阁吧。”
她这才抬眼看着他。
他笑了笑:“凌霄阁,是丘亓的秘密组织。”说着,清了清嗓子,顿了顿,“一般新人是不可以直接入凌霄阁的。这里——藏都是丘亓千百年来的秘密。”
郁子修停了下来,见她没有答话,便继续说道:“秘密,自然是要有人守护的。而你要守护这个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你,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
“杀手?”她瞪大了眼睛。
“对,杀手。”依旧是那样温润的笑容,可她却越发的觉得这笑容,发寒。
她又陷入了沉默不语。
“其实也没有多可怕。”郁子修喃喃道,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依旧是低垂着眉眼,不愿意多说,多讲。
杀手,是要看那血流成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吗?
她又想起了五年前。
她的爹娘,她的家族,那一天,真的血流成河。
“杀手,是要杀人的。”沉默了许久,她轻声道。
郁子修皱了皱眉,不明白。
是要杀人的。
“不要怕。”郁子修捏了捏她的手,脸上始终是那温润的笑容。
“恩。”她低沉着嗓音应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拐了多少个偏僻小巷,才到了所谓的凌霄阁。
高高阁楼傍水而立,房檐四角弯弯翘起,系着风铃,叮叮作响,琉璃瓦片在阳光的映射下有些晃眼,门前是一排桃树,微风拂过,花落纷纷,却显得有些不真实了,如此阴暗诡异的地方,竟是别有一番的美景,倒是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若不是门前高高悬挂的“凌霄阁”三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恐怕她还以为是什么宫廷别院。
“这儿?”她瞪大了眼睛。
郁子修挑了挑眉毛,耸了耸肩:“其实我也不相信。可这是真的。”
她真的是有些不相信,这儿?
郁子修不等她做出反应,拉着她的手进了门。
“她是新来的,刹血鸢。”他径直坐在了门前的椅子上,自顾自的喝茶,头都没有抬一下,语气却不复刚刚,骤然冷了下来。
门中正在斟茶的女子抬头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我是左幻面。”又自顾自的继续斟茶。
她点了点头:“刹血鸢。”
“听说,来了新人?”一个女子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侧门走了进来,一袭黑衣,衬得脸色不由有些苍白。
郁子修看到她,不由一口茶喷了出来:“噗——”
“啊喂。”女子躲闪着,不由有些恼怒,“你干什么!”
郁子修红着脸,轻咳了几声,压着嗓子说:“夏荷姑娘的身材,果然是好极了,难怪数不胜数的男子都拜倒在石榴裙下啊……”
被称作夏荷的女子懒得理会他的调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别吓坏了新人。”
郁子修耸耸肩,闷头继续喝茶:“那个就是,刹血鸢。”
夏荷冲着她咧嘴一笑:“夏荷。”
她也淡淡一笑:“刹血鸢。”
阁外的风依旧吹着,桃花落了满地,新人旧人,却没见出什么不同,如往常一样,又不太一样,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