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司机睁大双眼不敢相信。他的目光不停在地上恶鬼、撞毁的车子和我们身上打转，恍若已然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处。
“难不成……”郝人凡伸手在司机的脖子上探了探，张大了嘴巴，说，“果然没有脉搏。”
司机把手放在自己心口，也是没找到心跳。他一下瘫倒在地，茫然自语：“我死了？我死了？”随后又腾地站起来，颤抖四顾：“我老婆呢？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出事的时候我老婆肯定也在车上。她怎么样了？”
一直怒视司机的佝偻恶鬼突然发生“桀桀”笑声。
郝人凡踹了它一脚，说：“笑什么？你干嘛一直附在人家车上？当年是不是你作怪让人家撞车的？”
恶鬼神情狰狞，五官扭曲，终于开口说话：“我作怪？你怎么不问他这个杀人凶手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什么事？”
“杀人凶手？”我和郝人凡甚至那小车司机都吃了一惊。
司机抱头想了许久，忽然看着那恶鬼说：“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我正开着车，道路前方突然冒出一个人，我好像撞上了人，然后急打方向盘，才撞到路旁的大树……”
恶鬼暴怒，大吼：“突然冒出一个人？我好端端地从斑马线过马路，你开车却不看路，只顾着跟你老婆在车里打打闹闹。你就是个马路杀手！杀人凶手！这十五年来，每次看到你脸上再次出现失去爱人的痛苦的表现，我都觉得心情无比舒畅！桀桀……桀桀……”
我不寒而栗。这十五年间，每到6月20这个悲剧就会再现。司机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每年都要重新经历一次这种车祸的痛苦与找不到妻子的恐慌。与现实不同的是被撞的路人已经不是受害人角色，他已经化作恶鬼，加深司机的噩梦。
这两人一个为了对妻子忘不了的情，一个为了对肇事者忘不了的恨，彼此扣成一个死循环。因而年年被那早该过去的意外悲剧反复折磨。
郝人凡说：“你们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执着往昔了。没有意义。今儿个小爷就送佛送到西，帮你们超度了吧。”
说着果真拿出法器帮两鬼诵经超度。司机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几近哀求地让我们帮他打听他老婆消息。“她如果活着固然好。如果跟我一样已经死了，就算到了阴间地府，我也要找到她。”
超度完毕，已经接近五点。我说：“继续找吧，说不定还来得及。”
郝人凡有些气馁，说：“算了吧，都这个点了，说不定姓成的早就找到女鬼了。”
我不甘心，推着郝人凡向前。走了一阵，我猛然驻足。因为我看见前方零零散散地堆着一批大小石头。其中一块石头上摆着一些树枝树叶。树叶上还盛着一些沙子。
“这，这不就是之前那对老鬼化作馄饨当口的地方吗？”我上前查看，确认石块旁洒落一小堆沙子，正是我用“勺子”舀出来的。
“我们明明是往反方向走的，怎么又回到这里了？”我看着郝人凡，“难不成是鬼打墙？”
郝人凡说：“不可能。鬼打墙只能由一两个鬼控制，参与鬼魂数量多了反而会乱，困不住人。然而我们一路遇到的鬼魂摆明不止两个。”
他皱着眉头踱步，喃喃自语：“类似鬼打墙，越走阴气越重……啊，我知道了！”
郝人凡一拍脑壳，转过身脱下裤子开始撒尿。
我正要抱怨，突然觉得眼前景象陡然变化。我们居然还站在刚才那片坟场里。不远处的几个墓碑上赫然张贴这我们刚刚见过的脸——老夫妇、佝偻恶鬼和小车司机。
“这是什么回事？”我一下蒙圈了。
郝人凡恨恨道：“有人布阵将我们困在这片坟场里。所以我们才会不停地遇到葬在这里的鬼魂。姓成的，是男人就给小爷滚出来！”
话音甫落，果然看见成就和那个叫秦玥的姑娘从一个高大的墓碑后走了出来。我说呢，四周这么空旷，他们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从鬼楼消失了。原来他们根本就没离开过，只是把我们困在另一个空间。
成就冷笑着说：“不错嘛，能看出我这个围困阵。”
“你还能再无耻点吗？说好了天亮前谁先找到女鬼就算赢，你居然事先布阵困着我们。”郝人凡气得跳脚。
我看着成就，说：“你根本就没在十里外埋什么香灰包吧？你一开始就没想着跟郝人凡捉女鬼。”
成就上下打量我，说：“眼挺毒啊，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的目的是什么？折腾了大半夜，不会只是为了遛我们玩儿吧？”
成就扬嘴一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转向郝人凡说：“既然我们谁都没找到那女鬼，就算打平。我看你还是趁早找你师父多学几招，争取待会儿正式比试的时候别输得太丢人。”
说完就要走。
我冷冷说了句：“你们东成村的人都这么厚脸皮，说过的话都当放屁吗？”
成就猛地驻足，转身瞪着我：“你说什么？”
我不紧不慢地说：“我问你，是你自己提出要跟郝人凡比试，天亮前谁输谁就打包走人，不许参加正式比试是不是？”
成就不耐烦地说：“废话！现在不是没输没赢打平了吗？”
我冷笑，说：“你一开始的打算就是用那什么围困阵困住郝人凡。如今他在天亮前就把你的阵法破了，难道还不算赢？”
“这……”成就一下语塞。
郝人凡被这人气了一晚上，现在终于逮着机会，马上嘻皮笑脸地走到成就跟前说：“哥们，小爷我吧，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可不像某些人，因为害怕在正式比试中遇到强手，就提前出些下三滥的手段。是吧？嘿嘿，只要你态度诚恳地给小爷认个怂，小爷就当今晚的事情没发生过。什么挑战，什么赌约，就让他去吧。我是不会真的不让你参赛的。”
“你！”成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几句气话就受不了，一怒之下甩手道，“好，今晚的比试就算你赢。我成就这就离开孤城！”
走之前姓成的恶狠狠地看着我，说：“你小子好样的。有种留下名来！”
“我叫卓意。怎么着？”
“卓意。好！山水有相逢！”这样落下一句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郝人凡踅到我身边，满是同情地拍拍我肩膀：“兄弟，这是赤裸裸的恐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