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格给六个人安排了三间房。小米格罗撅着嘴、仰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伸手就去拉维伊的胳膊。后者本能的挣脱开来,一脸不解的望着小米格罗。
“怪谁呢!”小米格罗说,“这能怪谁呢,一共只有三个房间。”他说话的时候,对管家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去了。管家走了之后,他又说:“我是少爷,你们是佣人,来之前咱们约定好了的,我怎么安排你们就怎么做。”
洛秋进到屋子里,看见房间是一张双人大床,又折身走了出来。小米格罗意图很明显,摆明了要占维伊的便宜。但洛秋也不能开口为她说话,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里面那床好大呀,两个大胖子睡在一起也肯定不挨着。”
一听只有一张床,维伊连忙摇起了脑袋,“你就不能让管家再给咱们安排一间吗?”
“他已经走了呀!”小米格罗得意的说,“他已经走了!”
“那我就跟他一个房间!”维伊指着木讷发呆的洛秋说。小米格罗气不打一处来,准备开口大骂,却见到维伊伸手摸着自己白皙大腿上挂在皮鞘里的小刀,脸上的表情是不容质疑的。
三个壮汉也跟着说:“少爷,我们强壮一些,可以更好的保护你。”
小米格罗挠了挠脑袋,一脸不情愿地说:“那就这样吧!”他独自走进房间里,有两个壮汉也跟了进来。洛秋知道,他们这是打算表现表现,争取从这大手笔的两天雇佣中获取更多的佣金。但明显这两个人不闻世故,小米格罗回过头指着他们的脑袋骂了起来,“干什么!一个床,你们还要两个人跟我挤!滚一边去,不是有三间房吗!”
其中一个壮汉一听,连忙就走出屋子里,留下另一个一脸高兴的魁梧汉子。维伊拉着洛秋的胳膊就进到了最右边的房间里,进到房间后,洛秋十分不自在,他一直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等着有人来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整个傍晚,小米格罗因抱怨和不满的训斥声一直从隔壁传来,早先出来的那个壮汉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他因为自己预见了少爷烦躁的情绪而沾沾自喜。
晚些时候,博尔格家的佣人终于通知他们可以用餐了。被管家带着来到餐厅,小米格罗坐在了紧挨着主人位置的右侧椅子上,余下的人就跟在他身旁排列坐下。十多分钟后,佣人开始上菜,洛秋听说大户人家吃饭特别讲究,于是每一道菜放在餐桌上时他总是心里默数记录,打算回岛上的时候跟及登讲述这难得机遇。将近半个小时,菜终于完全上齐了,洛秋心里默数的数字竟然已经达到了八十一。看着餐桌上的八十一道菜,小米格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瞧瞧!”他兴奋地说,“这是全席宴啊!瞧我的面子!来要个货款就是——”他还高声地喊着,博尔格就不声不响的出现在门口,小米格罗立刻住了声,正襟危坐的在椅子上拘谨起来。
跟在博尔格身后的还有大胡子海盗纳鲁。博尔格进来后坐在了主人位置,他十分不满的瞟了一眼右侧的小米格罗,然后望向远端的木椅子一言不发。洛秋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远端的木椅子背面早用纸条贴好了小米格罗的名字。而博尔格家的佣人和管家还站在一旁伺候,那些佣人用嘲笑的眼神望着自己;显然,佣人上桌吃饭违背了博尔格家的规矩。
洛秋准备起身站在一旁候着,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的纳鲁突然开口说:“我有三年没吃到全席宴了。”他低头一望面前的餐具,脸上的表情又突然地变得十分不满,“怎么是刀叉呢!吃全席宴得用筷子,把筷子拿上来。”
他专注于食物的威严让洛秋不敢挪动屁股,只好乖乖地坐着。
“是,是,”博尔格一改神情,讪笑着说,“您讲究,可我这没筷子,前些年我家商船带来了几双银质的,但回来的时候拿去孝敬海军了。”
“还好我早有准备。”纳鲁伸手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四个长方形的木盒子,他小心翼翼地递了一个给博尔格,一面说,“这可是我品宴的宝贝,夏大陆红木筷子,我一共就只有四双,用完了让你的佣人好好给我洗干净、擦干净了!”
博尔格打开长条盒子,里面整齐的放着一双红色木筷,盒子的空间刚好也只够放这一双筷子。他拿起来细细观看,旁边的小米格罗端正脑袋看着,望眼欲穿却不敢探身上前。除去纳鲁自用以及给博尔格的筷子外,桌子上还剩下两个木盒子。纳鲁把其中一个木盒子给了餐桌上仅有的女性维伊,另一个木盒子,他随意打量了对面坐着的众人几眼,伸手就递给了洛秋。
这一瞬间,小米格罗的眼神变得充满了怨气,他直接将脑袋转了过来,死死的盯着洛秋。洛秋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对面是海盗恩赐时狂妄而却不动声色的笑容,旁边是岛上最有权利的人不满而愤怒的面孔。他迟疑了几秒钟,伸手接过筷子,双手奉给了小米格罗。小米格罗接过筷子后怨气才终于消失;纳鲁看到这一幕,轻蔑地呵呵一笑。
拿着刀叉胡吃海塞的洛秋头一次感受到食物的美味,餐桌上许多的食材他甚至叫不出名字。刚把口腔塞满食物准备细细品味的时候,博尔格突然将筷子轻轻的放在桌上,拍手喊了起来:“你们能吃到这全席宴还得感谢纳鲁先生,他说自己喜欢比较热闹的用餐环境,纳鲁先生的船员都在港口待命,他孤身前来,如果只有我二人用餐确实有些清冷。各位既然都是普桑王国的国民,咱们就站起来,举起身前的酒杯,共同欢迎纳鲁先生的到来。”
博尔格拍手的时候,由于专注于口中回味,洛秋惊得差点把满嘴的食物喷到饭桌上,听博尔格这么说,他只好一只手捂着嘴偷偷咀嚼以防食物漏出,站起身来用另一只手拿起酒杯与人共庆。维伊瞟了他一眼,喝酒前偷偷笑了笑。
坐下之后,博尔格和纳鲁聊起了生意上的事情。
“我要去拉特,大概得去三个月,这头三个月我会给你们我自己研发的炸药,一盒就可以炸沉敌船,然后把我的旗帜借给你们,一般海盗是不敢来抢的。”纳鲁说。
“这可不行!”博尔格一听这话,急得嚷了起来,“这全席宴的钱我都花了!纳鲁先生可不能不讲信誉!”他焦急而胆怯的期待着纳鲁的反应,对方却没说一句话而是不停的往嘴里塞食物。过了一会儿,他才拿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把木筷子小心翼翼的放在饭碗右侧,抬起左手便是猛地拍在桌面上。
“咚”的一声,洛秋跟着桌面上跳动的餐具立刻直起了身子,小米格罗却依旧害怕的垂着脑袋。
“什么叫不讲信誉!”纳鲁咆哮着说,“老子的一盒炸弹就抵得上这顿饭了!一个月给你三盒炸弹,我的旗帜也借给你,我还只收你四千圆币,你有什么不满的!”
博尔格气得脸色发绿,缩回身子,直接拿起一旁的刀叉,不满的切着餐盘里的鸡腿。餐桌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博尔格自我调解着内心的愤怒和憋屈,但又不得不为了商船的利益着想。左思右想后,他决定再提出一个诱人的条件。
“您把去拉特的计划放一放的话,”他说,“我可以给你一些木查树的树苗。”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伸手指着一旁的小米格罗——小米格罗抬起头望着他——依旧伸手去餐盘里夹菜。
“他父亲米格罗先生知道怎么培育木查树,这是我和他父亲交易的主要商品,如果您能继续保障我商船的航行,我就会让他父亲分您一些木查树的树苗。”博尔格接着说。
小米格罗刚刚把筷子衔着的肉丸送到嘴边,现在却木然地撒开了手,筷子和肉丸一齐掉到了桌面上。充满了弹性的肉丸子在随后短暂的沉默中还不断的上下跳动着,那声音就和小米格罗此刻跳动的心脏一样,响动却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