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上，炼狱消退，黑云退散，留下一方洞口，洞口旁，有墓碑腐朽，字迹难看真切。
二人闻得箫声，豪饮一口，迈开步子向着山巅洞口走去。
洞口有两人高，甚是光滑，箫声如泣如诉，似有千转百回留恋，肝肠寸断。
洞内隧道干净，没有一丝杂物，似是经常打扫，只是前方传来腥味，夹杂着腐朽味道。很是难闻。
“有血腥味，僵尸定然再次。”玄云道。
楚良人点头，二人不再说话，静静前进。
二人凝神，一直走到尽头，没有丝毫阻碍，很是畅通，这有些匪夷所思。
终于，到了箫声的源头。
那是一名青年，约莫二十左右，黑发如墨，脸色苍白，黑白相间下，显得有些诡异，一身白袍虽旧，却很整洁。
他的脖颈处，有一道血痕很是醒目，上面冒着白雾，透着锋芒，正是楚良人的先天刀气所留。
玉箫翠绿，仿似承受不住凄凉萧音，已有裂痕，萧音已呜哑，却更是让人心堵。
他眸光平静，如一潭死水，没有波动。
“你就是那二代白僵？”玄云沉喝。玉刀紧握，金黄色刀气浮盈。
“百年青云为多情，还到今日恨别生。抚箫寻思倍惆怅，徒留凄凉苟残喘。你们，动手吧。”青年开口，声音平静，他身上散发死气，其音悠悠，一股萧索之意在洞中升起。
“哼，既然你寻死，我便成全你！”玄云眸光冷然，玉刀猛然斩落，刀气呼啸。
当！
玄云一怔，错愕道：“师弟，你。。”却是楚良人挥刀，震碎了玄云的刀气。
楚良人摇头：“师兄，你可记得下山前师傅说了什么？”他看了青年一眼，缓缓的道：“万物有道，莫失本心。你且看看这四周枯骨。”
玄云闻言，扫视四周一眼，只见地上堆满了鸡鸭等牲畜尸体，不由得惊异问道：“你竟然没有吸食人血？”
青年摇头，沉声说道：“便是我魂飞魄散，也绝不吸食人血。”
玄云闻言，不由一呆：“竟然有你这样的僵尸。”打量四周一眼，又道：“若是将臣再生，怕是要一掌拍死你。”
“将臣？”青年眸中渐渐腾起滔天恨意：“若是将臣在此，我第一个把他吸干。”
此话一出，楚良人与玄云都是目瞪口呆，楚良人蹙眉问道：“你是青云人？为何会成为僵尸？”
青年苦笑：“我已死去百年，如何知晓？月前才从墓中醒来，百年了，早已物是人非。”他目露悲伤：“青云，是我的家，我不知道我还能控制自己多久，我捕捉家禽，倒是引来你们二位仙长，如此甚好，这般不死不活，便是有千载寿命我也不要。”
玄云一愣：“你可知道，在我仙门，唯有罗天半仙方有千载岁月，你如此这般，凭空得了千载寿元，不求修炼得成大道，为何还一心求死。”
青年叹息：“那又如何？我已无亲无朋，这世上似只有我一人，纵然是有了千载寿元，又有何用？我已厌倦孤寂，厌恶死气。”
“冥顽不灵！”玄云轻叱一声。
青年不应，转头望向楚良人：“你的刀很好，便是我变成尸身也挡不住，我愿死在你的刀下。”说完，青年张口，吐出一刻金色珠子，落在楚良人手中。
这珠子七窍玲珑，很是奥妙。
“这颗珠子，我也不知是为何物，乃我祖上传下，每次尸变都是因这珠子才能压抑我的魔性，想来也是仙家宝贝，我身无长物，死后也只有此物，如今便赠与你，算是报答你让我死掉。”
这话听起来很怪异，却很凄凉，可怕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其中的意义。
楚良人看着手中珠子，心中震动，此物玄云或许不知，但自己却是识得，这是佛家舍利。
舍利，唯有大德高僧圆寂后能凝结，融合其一身佛法，看着此物，楚良人才明白为何这僵尸能觉醒生前灵智。
然而，百年孤寂，便是为了换这一次求死？
青年微笑，缓缓闭上眼睛：“我死后，记得将我葬在青云镇镇尾，那里有一株桃树，葬在那里，我也算是安息了。”
玄云闻言，似有想到些什么，转身沉默离去。
百年孤寂，却是仙道必经之路，眼前的青年诠释，让他心中难安。
楚良人望着眼前的青年，沉默半响，终是举起了手中的玉刀。
先天刀气包裹，金芒浮盈，未曾化实的刀气却有玄云无法比拟的锋锐。
噗！刀落，人头落！
伤口被先天刀气所阻，没有血迹渗出。
楚良人叹息一声，抱起那青年尸身，拿起那头颅，缓缓向洞外走去。
直到此时，他还不知道青年的名字，或许，这已经不重要，他已经死了。
洞外，玄云长身而立，玉刀抱在身前。
他遥望夜空，苍穹上，皓月高悬，良久，悠悠叹息。
“师弟，这仙道路上，师兄终会孤寂的。”玄云叹息。
楚良人轻笑一声，走到他身边：“你不会的。”他声音坚定，同样抬头望向夜空皓月：“因为我陪着，我们，是兄弟。”
玄云浑身一震，深吸几口气，方才转过身笑道：“谢谢你，师弟。”
楚良人摇头笑道：“若要你放下酒葫芦，我第一个不答应，何况还有师傅。”
玄云一愣，二人相视一眼，随即放声大笑。
青云镇尾，有一株老桃树。
花已落，叶已枯，老树沧桑，经不起岁月打磨。
树下，多了一块无名墓碑，墓碑前，楚良人二人并排站立。
或许多年后，这里会不复存在，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会葬着一个二代白僵。
一个不愿意吸食人血的白僵，一个百年孤寂求死的上古凶物。
晨曦来临，俩人没有打扰镇中居民，留下字迹，飘然而去。凡人们，求的便是那一点平安，或许有时候他们连祈求都很无奈，却是因为普通，反而活得简单。
怀中，金色舍利发出阵阵祥和，让楚良人心神平定，只是心中有古怪，想那西贺牛州立此地不知有几千万里，为何会在此地出现舍利？
能凝结舍利的，定然是佛宗大能，等闲不会流落，这很古怪，但却无法考究。
青云山上，万物枯寂，山巅上却有至宝之物菩提树幻化，这同样很让人震惊，不过这些距离楚良人太过遥远，便是有心探究，也无力可使。
太玄宗，九座仙山皆高出千丈，直上穹天，这是一片仙家福地，有仙霞垂落，如丝绦万缕，云雾升腾，显化诸般气象。
四日后，楚良人二人再次站在山门前。
“乾坤无极，天地借法，太玄九脉，天刀，开！”
护山大阵开，二人走入其中，远远便听到破空声响，抬眼望去，不少法器穿梭于九峰之间，便是他们天刀峰也偶尔有人往来。
二人行走其中，感到有些压抑，这很反常，平日里大家都是苦修，很难得见到有人用法器飞行。
八脉弟子看到二人，有的冷笑，有的不理不睬。
天刀峰上，一如以往宁静，不同的，便是多了几分人气。
俩人相视一眼，有些惊异，天刀峰上往往数月不见一名八脉弟子，如今却是极为反常，看来二人离开的这几日，有不少人上过天刀峰。
玉竹林前，俩人见到道行真人。
道行真人盘膝坐在地上，靠着一颗玉竹，眯着双眼，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玉竹酿。
“回来了。”道行真人睁开眼又闭，在他身旁，赫然摆放着一堆灵石，皆是金土二行，除此之外，还有数百年的灵草几株。
下一刻，有几名修士从玉竹林中走出，手上都拿着一节玉竹，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没人扔下十块灵石后，也不看楚良人二人，从俩人身旁走过，下了天刀峰。
“师傅，你这是？”玄云迟疑问道。
此时，道行真人面前已经堆放上百颗下品灵石。
没有说话，袖手一挥，一百块灵石落在玄云身前，五十块金灵石，五十块土灵石。楚良人面前，则放着五十块金灵石。
“半年后，九脉小比。”
俩人闻言一愣，九脉小比？玄云迟疑问道：“师傅，有我们天刀峰？”
道行真人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玄云楞了一下，指着面前的灵石道：“师傅，你不会就给我们这点灵石提升修为吧？”
道行真人瞪了他一眼，将那几株灵草收起：“灵草，等你们凝聚刀胎才用，先休息半天，到后山找我。”说完，也不待二人回答，葫芦便破空而去。
精舍前，楚良人和玄云相对而坐，石桌上，摆放着两葫芦，一只烧鸡。
“九脉小比，是二十六七代的比试，二十六七代入门较晚，平日里收到的指点少，少有人能突破到识神，九脉小比，三年一次，当年我入门有幸观摩过，没想到今日我们天刀峰也要参加。”玄云苦笑：“这才过几天，回来之后我就觉得师傅有点不正常。太压抑了，整个宗门都是。”
楚良人拿起葫芦喝了一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师傅给我们换了灵石，便好生修炼，还有半年，我也想尝试那九天雷劫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