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文天祥探讨到深夜,赵昰才回屋睡觉,草草躺下,朦胧间有人叫他,睁眼,小管子正在旁边。
“怎么了?”赵昰揉着酸涩的眼睛问道。
“亿公来报,蒙元水军沿长江而下,水军准备迎敌。”小管子低声说道。
赵昰放下手,整个人精神起来,算算日子,蒙元水军得到消息,反应要是够快,应该来了。
“我睡了多久?”赵昰起身,绿萝上前为他更衣。
“一个时辰。”回答的是绿萝,贴身伺候的事情是绿萝照顾的,所以她更有发言权。
“蒙元水军有多少?”这是问小管子。
“五百。”
赵昰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用手揉着满是血丝的眼睛,让自己精神起来。
收拾好,匆匆出门,江钰已经等在门口。
“通州城下列阵,家伙事带全了,告诉兄弟们,这不是演习。”
面对赵昰的吩咐,江钰右手捶胸,大声应下。
“龙祥归你指挥,我上船,蒙元要是没有傻透,路上应该无事。”
大军越过扬州进攻通州,可不是一个好选择,若扬州出来前后夹击把他包了饺子,可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以阿术的军事才能,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来到码头的时候,许多战船已经出发了,赵昰也赶忙指挥龙舟出发,突然看到龙舟有几张生面孔,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昰问的是郑平锦,这是龙舟的船长,负责船上事务。
“亿公安排来的,说是……说是不能再让圣上在前面拼命了。”郑平锦低着说道,他不敢抬头,怕对视赵昰的时候自惭形秽。
他是真不怕死,但他觉得亿公说得对,不能让陛下在前面,真要有个意外,大宋就完了。
“荒唐。”赵昰愤怒的说道“军士们都奋勇向前,我这主将哪有不前的道理。”
他说着,目光扫视船上的军士,大家都崇拜的望着他。
“就他们几个,想拦住我?”赵昰不屑的问道。
“殿下,亿公把舵手换走了,会操舵的,就他们几个。”郑平锦依旧不敢抬头,却又不敢不说。
赵昰一滞,脸上漏出苦笑,江万载这一招玩的恨啊,把他司机拐跑了。
此时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命令龙舟赶紧出发,奔上前线鼓舞士气才是正经事。
那些舵手接到的命令是不让赵昰冲锋在前,可上战场还是可以的。
龙舟起航,在不见太阳的晨光中行驶在水波粼粼的越江之上,顺江而下,直至越江与长江的交汇口。
赵昰想睡一觉,可他静不下心来,无奈之下,只能站在船头极目远眺。
一路上战舰都是零散的,越江河道并不宽阔,窄的地方仅余三艘船齐行,为安全及进退自如考虑,江万载把战舰之间的距离安排的极开。
来到越江与长江交汇处,远远的便看到江万载的旗舰停滞在哪里,他前面尚有十几艘船,而在长江上,一眼望去不见尾,密密麻麻的全是战舰。
两军就在这交汇处互相看着对方,却没有人走出自己的河道。
在水战中,处于上游——水流下来的方向——的永远占优势,处于下游的劣势非常大。
上游船只有速度优势,而一旦战局出现转折,处于上游的一方无论是追击还是逃跑,都更有优势一些。
因为这个,两军都不出自己的江口,主动跟对方战斗。
刘垓的旗舰同样远远的停在更上方一点,当他看到龙舟顺着越江下来的时候,对身边的孟汉问道:“淮王?”
他斜着眼睛,仿若地痞流氓多过三军统帅。
孟汉点点头,心中却暗道了一句:陛下。
“倒是有些胆色,你说,这赵家人是不是不被打急了不玩命?”他说话的时候,手从后面拿出一把折扇,却不是男人用的大折扇,而是一个绿花折扇,女子所用。
孟汉虽然被他很多奇怪之举搞得习惯了,可这一下还是深深的被震撼到,这么一个大汉,固然长的白净,可也不能用女子的折扇不是。
“你怎么跟个木头桩子一样,说话啊。”
刘垓说着,用手中拢起来的折扇揪了揪孟汉,孟汉触电般的跳走。
“你上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孟汉不爽的说道。
“刷——”
折扇打开,刘垓点点头,装模作样的扇了扇风,道了一句‘说的不错’,回身向传令兵喊道:“让十艘船上去,不行可以退回来,若是他们追击,只管向下游逃跑就是。”
这命令被忠实的传了下去,前面十艘战船缓缓开动,来到长江与越江的交汇处,慢慢扭船身,准备进入越江。
“越江口小,不可多船共度,在这里打有利。”赵昰跟身边的郑平锦说道。
那边,江万载已经让前队顶上,就在越江口跟他们厮杀起来。
蒙元一支支火箭射向宋军的船只上,宋军也不示弱,同样火箭伺候。
宋军的投石机扔了两次,都没能打中,赵昰忍不住想让龙舟上前,却被江万载的人拦了下来。
说拦,可能不好听,江万载的人根本就没理他,就是巍然不动,反正没人会操船,也不怕船自己走。
其实郑平锦是会掌舵的,只是他撒了谎,因为不想让赵昰冒险。
赵昰来到船头,看向交战的船只。
水战,最重要的就是防火,远有赤壁之战,近有镇江水战,都是被大火团灭,何况,赵宋的船上还有大量的震天雷,更是怕火。
一般来说,防火都是在船身上抹泥浆,也有包裹铜片、铁片的,但铜铁贵重,不能大量应用。
前面的几艘船,都是抹了泥浆的,此时火箭射在上面,并不危险。
双方已经胶着在一起,蒙元的十艘战舰非常拼命,逆流而上,是要进行贴身战的架势。
宋船没有前进,因为震天雷的优势,远战才是王道。
火箭如同雨点般射相互射击,燃烧着火油的弓箭射在人身上,定在肉上灼烧血肉,军士们忍痛拔下。
指挥前面战斗的,是江万载坐下猛将常司,此人出身不好,原是鄱阳湖水贼,江万载毁家纾难建立义军时曾在鄱阳湖演武,此人慕名而来。
在鄱阳湖上,他的外号叫水耗子,因为其人生长的黑矮,又如同耗子一般能跑,因此得了这个名字,谁又能想到,当初最是油滑的他,却也是能立地死战的角色。
此时,蒙元水军越来越近,投石机依旧不能打中敌人,他看的心急,恨不得亲自操作,只可惜他并不善于此道。
“刀枪拿好了,准备登船战。”他高举手中的分水刺,虽然从军多年,他却依旧喜欢当年在鄱阳湖时用的武器。
“大壮子,别在那玩那破东西了,抄家伙准备上。”
大壮子是操作投石机的汉子,不知是因为心急还是怎么的,平日里还有些准头的他今日一炮也没打中。
他懊恼的丢下投石机,回身从投石机底下吵出一根长棍。
其他人也抛开投石机,各自取了武器,他们的武器多不是制式,因为前身是水贼,因此都是用惯了的家伙,倒是比军刀来的顺手。
蒙元水军近前,两船抵在一起,跳板搭上,有的蒙元军士仗着熟悉水性,居然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直接跳上宋船。
“草你奶奶个嘴的,给我弄死他。”
水耗子个子不高,脾气却大,见那人要跳过来,他大骂一声,奔着那人跑了过去。
这人尚在空中,水耗子已经来到近前,手中分水刺直取此人裤裆。
“噗呲。”
分水刺直接没入此人裤裆之中,血水立刻喷洒而出,水耗子另一只手上的分水刺凶狠的扎在此人的脖子上,只两下,此人便死的不能再死。
“干他奶奶的。”
他口中大骂,冲向跳板上冲过来的蒙元水军。
大壮子先他一步来到跳板前,长如跳杆一般的长棍抡圆了向跳板上的士兵招呼。
这棍子有一丈多长,是浅水处乘船用的,却让他拿来当兵器用,顺手的很。
三五个敌人就被他一扫落在水中,后面的军士一把抱住长棍,死活不撒手。
大壮子身强力壮,愣是把此人挑起,狠狠的贯在甲板上。
这一下把那人摔得不轻,旁边早有人上前,只一脚就揣在这人喉结上,当场把他喉结踩碎。
水贼中历练出的他们,手段之凶狠非是一般士兵可比,若是路上结阵他们比不了,这般散落的在船上厮杀却正是他们擅长的。
船上厮杀最是残忍,不像路上厮杀,尚有地方可逃,每每登上对上战船,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没有这信念,上不得战船。
大壮子身材魁梧,手中一根长棍左右挥舞,最是勇猛难挡,兼之聪明的很,并不求杀人,只求把敌人扫向船下,减少敌人战斗力。
他这边挥舞的舒爽,对面敌人中却有一人盯上了他,远远的拿起弓箭,弓拉满弦。
“大壮子,小心……”
注意到这人的水耗子大声喝喊,引得大壮子扭头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