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敌人逆流而上,至长江与越江的交流,赵昰命令船只堵在北面,后面的六百商船逆流而上,直至通州。
赵昰这一次没有逞能,把大军彻底交给江万载,他带着文天祥等人直上通州,才到码头,便看码头上大军已经严阵以待。
“看,又是一个不怕死的。”赵昰站在甲板上,指着列阵在前的知府杨思复。
他并不认识此人,可此人一身文士衣衫站在大军前方,太过扎眼,容不得赵昰不在意。
“这是知州杨思复,臣便是管他借的兵。”文天祥在旁介绍。
赵昰点点头,望着底下的军士,草草的看过去有六千以上,不过甲胄不全,兵器倒是充足,没见到拿农具的。
龙舟停滞,杨思复派人打马上前,他倒是谨慎,依旧小心在意。
赵昰让文天祥去分说,文天祥跟着骑士打马回去,跟杨思复说了自己身份,并告知不可外漏,只说是新册封的淮王赵旯。
杨思复一把年纪,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哪想到能再遇圣上,更不想圣上居然提兵北上,当真惊喜交加。
“罪臣,杨思复,不能为国守土,请罪淮王。”
来到近前,杨思复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赵昰没有让功臣久跪的习惯,上前一把拉起来,拍着杨知州的肩膀,连声称赞。
“犒赏三军,军饷有限,军粮随便吃。”赵昰大手一拜,杨知州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城里粮食也不多了,却无奈,只能等进城再与赵昰分说。
“我带来海船八百艘,艘艘满仓的粮食,为解扬州之困。”
赵昰拉着杨知州的手,轻轻拍打让他心安。
杨知州兀自不可置信的模样,文天祥也刚刚得到这个消息,一时间也有些惊愕。
“福州的粮食这么多?”文天祥实在疑惑,忍不住问道。
赵昰摇头,道:“哪有那么多粮食,不过我筹集海船两千艘,八百带到这里,剩下的一千二百艘战船,一路北上倭国买粮,一路去占城买粮,应该能解燃眉之急。”
文天祥与杨知州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惊喜之色。
前线扬州的粮食已经告竭,若不是凑不出大军粮食,加之蒙元封锁的实在严密,杨知州无论如何都会支援的,本是没有办法的困局,这一批粮食却正好能解开燃眉之急。
“我还带来新军一万,具是跟我灭了蒙元一万精骑的好汉,送粮扬州的任务,也不必通州担负,你们只要注意好民生,强练军士便可。”
赵昰直接道出心中筹谋,以安众人军心。
大宋风雨飘零,已经到了最后一丝气息的地步,即便有忠臣撑着,若不能时时打气,众军也只会越加颓废,只有一股股的强心剂打进去,这个庞大的国家才能够复苏。
“婺州消灭一万蒙元精骑,是真的?”杨知州惊愕的问道。
赵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俘虏六千,还在流求帮我们开荒呢,那地方原始的很,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又死了多少。”
赵昰的话语中带着点悲伤,对人力,他是珍惜的,对性命,他也是珍惜的,后世,蒙满都是国人,没有区别,只是此时,民族大一统还未曾实现。
众人没有理会赵昰的悲哀,却被他的话深深的震撼了,蒙元攻宋,打到临安城都不曾死过这么多人,二十万大军出征,估计死伤最多的一战就在婺州了。
惊诧过后,赵昰开始吩咐众人任务,杨知州自然是负责粮食的卸载、储存,这些商船越早回去越好的,回去还有安排。
如今整个福州周边的军务都压在张世杰身上,粮食是他最大的负担,这六百商船还要负责北去倭国买粮。
杨知州刚要去调动军队卸粮,却正看到商船上跑下一队队甲胄军士,这些军士排着整齐的队伍,两人一排慢跑下船。
一个一身盔甲的军士亦抛向众人,他来到赵昰身边,右手猛击左胸,甲胄闷响,可见这一下力气不小。
文天祥一眼就认出这人,这是江钰,江万载的儿子,英勇善战,他曾将想让此人帮他统领义军,可惜江万载没借。
“报告,龙祥军一万,训练完毕,请求演武。”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目光直视前方,对文天祥等人视而不见,显得非常冷血与英武。
龙祥军是赵昰以新军建立的第一个集团军,赐名龙翔,其实本身是不够集团军资格的,从人数看,只是一个厢。
“碰。”
赵昰同样右手捶胸,面容严肃,道:“大军在船上奔波十多天,适合演武么?”
面对赵昰的一问,江钰只是再次行礼,敲打甲胄,道:“请求演武。”
文天祥望向赵昰,想看看面对这种执拗的家伙他会如何处理。
“允。”只有一个字,赵昰右手一摆,早已来到他身旁的武正将送上战马,他也不用别人帮忙,纵身一跳已经上了战马。
一众人心中叫了声好,江钰已经行礼退去,赵昰打马向前,并不与众人招呼。
这些人知趣的退到一边,看着赵昰演武,通州百姓也好奇的走上城墙或是找地方观看,这等甲胄齐全的大军,通州可没有。
一万军士下船,全部小跑,步伐一致,速度想当,一条条队伍如龙一般的聚集在一起,眨眼间已经组成一个大方阵。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万大军齐声喊口号,直喊了三变,虽然不是什么喊杀声,却也声破凌霄,惊得城墙上看热闹的百姓心惊胆颤。
这还不算完,一万人的方队居然依次停住脚步,每百人为一队伍,整齐无比。
作为基础作战单位的都,是直接指挥者,没办法,嗓门再大最多让一百人听到,再多就听不到了。
全军停滞,一万人默不作声,右手持武器,左手贴着身子,双脚并拢站直,挺胸抬头,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煞气逼人。
“强军。”文天祥忍不住喝彩,其余人也各自心惊,便是百姓都看出这队伍的不同。
“太静了。”知兵的杜浒一句话道出大军与众不同的地方。
大军聚集,多嘈杂不堪,便如刚刚杨知州的队伍,虽然六千多人聚成一团,却终究混乱,在这一大团中三一群粮一伙的站在一起。
而赵昰的亲卫军不同,所有人左右前后都是一臂的距离,整个队伍组成一个整齐的正方形,从最前面的一人看,后面的人都成一条直线,看不到面容。
“与骑兵战斗。”江钰一声怒吼,军令一层层传下去。
一万军士猛然变阵,前面九排军士聚集在一起,肩并肩,肘并肘,最前排身子半躬着,拿在手里的盾牌挡在面前。
第二排把长矛放在第一排的盾牌上,此时众人才注意到这怪异的长矛,足有一丈半长,后面放在地上,斜着指出去,瞬间仿佛组成一个拒马。
“拒马军阵?”文天祥惊诧的叫到。
使用军士组成拒马模样的不是没有,可像亲卫军这样夸张的,却没有见过。
大军收缩,仿佛减了肥的胖子,从高处看,在前面九排军士组成的后面,居然还隐藏着一排马车,马车边的人此时正在忙活。
他们在车子旁边挖坑,然后慢慢的往后退,前面九排的军士也稳步的往后退,之后,大军退到百米远站住,开始缓步前推。
那些后对的军士从马车上拿出弓箭,向前面射击,长枪兵也开始向前刺杀,这演武看的众人不是很明白。
但亲卫军却不管众人明不明白,依旧稳稳的前进,然后立定,后面的弓箭手藏起弓箭,挖坑,后退,前进,射击,挖坑,后退,立定,前进,射击……
这么反反复复六次,所有军事站定,重新整理队形,恢复之前刀削一般的模样,立定不动。
“请指示。”
江钰来到赵昰面前,立定站好说道。
“非常好,在船上操练,居然能练出这个模样,大军第一次在陆地上集体演绎就可以做到这样,非常好,不过,侧翼防护不足,如果蒙元从侧翼杀入,依旧是一个大问题,后队军士太多,是为了保护我么?”
赵昰指着大军后队,那里军士超过四千,而属于自己的两千五百亲卫军都在哪里。
江钰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大军破,我不能独活,大军不破,我自然没有危险,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么?”赵昰的语气非常不好,他打马来到大军跟前,理也不理江钰。
“你们的将领,因为顾忌我的安慰,而把大军的后队防护的极其严密,导致侧翼薄弱,如果蒙元骑兵发现这一点,由侧翼攻入,大阵便破了,你们一万人,也将丧命蒙古鞑子的铁蹄之下。”
赵昰的话被传令兵一层层的喊下去,所有军事都望着面前的赵昰,对自己将军的选择没有半分疑惑。
如果让他们排兵布阵,恨不得以赵昰为中心围城一个大圈才好。
“为此,你们的将军必须受到惩罚,而作为大军的一员,你们每个人,包括我,都要受到惩罚,老规矩,军姿三个时辰。”
赵昰的命令一下,各都长官立刻行动起来,稍息、立正的声音响成一片,当所有人都站好军姿,赵昰已经站在最前面,双手放在大腿两侧,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而江钰就站在他身边,同样的一动不动,在后面,则是赵昰的二百骑兵亲卫,同样下马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