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跪在地上,他不太敢抬头,因为不能听、说,使得他从小便有些腼腆。
一只脚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随后,胳膊被人拉住,借着这股力量起来,正看到一个穿着明黄色袍子的少年拉着自己。
赶忙抱拳,因为不能说话,只能无声的表达。
赵昰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无事,略作安抚。
“一路辛苦了,你……”赵昰说了半句,突然发现不对,向小管子摆摆手,要来纸笔,未曾写字,便看到杨正摇头。
赵昰疑惑,却见杨正拿起笔写到:不辛苦。
“你会读唇术?”赵昰惊讶的问道,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已经会唇语了。
杨正点点头,羞涩的笑笑,在纸上写到:因为需要跟人交流,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写字,所以自学的读唇术。
赵昰对他翘起大拇指,这个动作通过赵昰慢慢流传开了,是赞扬的意思,杨正羞涩的一笑。
“蒲守庚那边,已经准备到什么程度了?”赵昰问道。
‘全城封锁,除了番人,基本上出入都要严格检查。’杨正在纸上写到。
“你觉得,应该如何对付蒲守庚?”赵昰考校着问道。
杨正一愣,可能是没想到赵昰会向他问策,不过很快便清醒过来,兴奋的刷刷刷在纸上写起来。
“若可以,当立刻挥师南下,因益王登基,蒲守庚一定想不到益王会放弃大军同庆直接出兵,定能攻其不备,一战而定。”
赵昰脸上挂着笑,再次竖起大拇指,道:“倒是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大军南下就不用了,一万人足以。”
杨正双眼一亮,未曾想到赵昰居然认同他的思路。
赵昰本身也已经想到攻其不备这一点,说起来,还是因为看过成吉思汗传记才想到这个主意,当年成吉思汗建国的第二天,就出征自己的世仇乃蛮部,打了乃蛮部措手不及,直接被成吉思汗消灭,只有残余流亡。
“你想当兵?”赵昰问道。
杨正点头,他家世代武将,他当然希望自己当武将,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家里母亲过于溺爱他,不同意找人把他送进去,便这么耽误了。
“我正训练一个新兵营,你若喜欢,可以进我的亲卫旅,至于能做什么,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赵昰安排道。
杨正赶忙应下,行礼磕头。
等杨正离开,江万载老将军已经到了,正等在外面,赵昰知道了赶忙出门迎接,这位老先生可以说是他的定海神针。
“亿公,泉州蒲守庚心生叛逆,已经与蒙元勾结,证据确凿。”赵昰轻声说道。
老将军双眼一瞪,不怒自威,沉声道:“益王待如何处置?”
赵昰举起右手,比划一个砍头的动作。
“此事宜早不宜迟,我准备连夜让一万军士出发,明日登基后咱们追上去,直接杀向泉州,不给他半分机会,如何?”赵昰说出自己的计划。
老将军点点头,道:“老臣跟大军前去,军中没有主将不行。”
赵昰伸手在老将军的手上拍了拍,心中感动,出言阻止道:“亿公不可,我准备让嗣秀王统军先去,明日我登基,亿公怎能不在。”
江万载一想,也觉得嗣秀王去最好,他是赵家宗室的人,即便不见证赵昰登基,对他损失不大,反而能落个好名声,实乃一举多得。
“殿下圣明。”对于赵昰把事情安排的如此周详,老将军也只能佩服,这哪里是一个少年,明明已经是深得权利二字的老狐狸。
“亿公,其实这次出征,本不必带你去,但因泉州是大宋水路第一要地,亦是天下商贾云集之地,我一不想破坏如今泉州形势,二要把泉州水上力量完全掌握,所以,还要亿公操心。”赵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江万载自然应下,并细细与赵昰商谈其中细节,待两人把知道的觉得该聊聊的都说完,嗣秀王赵与檡正好此时求见。
赵昰赶忙起身把他迎接进来,又把蒲守庚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个杀千刀的番人,枉我赵氏宗族对他信任有加,居然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当真该杀。”嗣秀王听完,整个人怒不可揭,恨不得当场提刀杀将过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蒲守庚是色目血脉,长的跟我们都不一样,心向同为色目人的蒙元并不过分。”赵昰喝着茶,慢条斯理的说着“蒲守庚此人死不足惜,但我却不希望他死,一是少造杀孽,二来,流求需要人啊。”
二人听了,皆拍腿称赞,如今流求那边已经传回消息,六千多蒙古骑兵起了大作用,正在每日里为汉家儿郎的居住地忙碌,当真是留着比杀了强。
“益王此法,颇有圣贤仁君之相,以后此为战俘常例如何?”江万载朗声问道。
也只有他这般,才有信心在赵昰面前提要求,便是嗣秀王都没这本事,赵昰对江万载的尊重,可以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善。”赵昰应道。
事情定下,嗣秀王不再耽搁,出去整军,带着一万军士拔营而走,赵昰自然好好吩咐了一阵,让他隐藏行踪云云。
等处理完这件事,杨亮节带着自己的儿子杨世隆来了,赵昰自然迎接,一一对话,至于蒲守庚的事情却没再说。
两人之后,周申渡、张世杰、李贵、徐宗仁、陈知正,包括去休息的陆秀夫和年纪尚幼的赵昺都来了,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赵昰身边,直到夜深众人才离去。
从明日起,君臣便要有别了,不能如今日一般的目光再看益王。
等所有人退出去,赵昰牵着困得直点头的赵昺的手走向福州城,赵昰一般很少入福州城,一是因为要训练军士比较忙碌,二是因为每次入福州城都要打明旗号,既麻烦又扰民。
等轿子停在一个大宅子前,赵昺已经睡了过去,赵昰抱着他下轿,把他交给一个太监,自己则迈步向内院走去。
等进了内院,便看到绿萝站在门口翘脚向外张望,远远的见到赵昰赶忙向里面跑去,不多时她便扶着杨淑妃走了出来。
“儿臣拜见母亲。”赵昰跪拜行礼,杨淑妃快步上千把他扶起来,左右打量,眼眶渐红。
“娘这是高兴地,高兴的。”杨淑妃不等赵昰说话便赶忙自己解释“谢娘娘当年找到我,跟我说:我老了,走不动了,你带着益王和广王一路向南,行不行啊?”
“我想着,那岂不是我儿子就成皇帝了,便答应下来,可究竟怎么当皇帝,如何向南走,我也是不知道的。”
“现在看起来,当时是被权利遮住了眼,什么都看不清了,直到真离开临安,才突然明白,这天大地大,可哪里才是我们的家?”
杨淑妃说着,双眼泛红,默默哭泣抹泪。
赵昰对一旁的才尚宫、绿萝摆摆手,让她们上前安慰,自己则偷偷的抹了抹眼角。
穿越至今,杨淑妃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贤妻良母,如今这般掏心掏肺的说话,还是第一次,却让他见到了这女人可怜的一面。
“你说我后不后悔?你那时候被射了一箭,我就问你舅舅,我说:要不咱回去,跟蒙元说说,咱也投降得了,老娘娘都投降了,咱投降,不丢人。”
“可你舅舅问道,开弓了,哪只箭往回走呢?”
杨淑妃又开始抹泪,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赵昰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母亲,明日我便登基了,到时候,您就是杨娘娘了。”
这是喜庆话,却不知为何杨淑妃哭得更猛烈了。
赵昰疑惑的望向才尚宫,她整日更母亲在一起,想来知道原因。
“有人向杨淑妃上折子,说是益王登基后,请杨淑妃为娘娘,然后……”才尚宫犹豫着不敢直说。
“说。”赵昰的心中已经猜到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眼中的怒火已经烧到了眉毛。
“然后……然后让娘娘垂帘听政。”才尚宫说完,吓得跪倒在地。
赵昰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胸中一口闷气无处发泄,眼前甚至隐隐有黑暗的感觉,只差一口气便气晕过去。
如今是什么时刻?
是国家灭亡,危在旦夕的时刻,可这帮人在干什么?在干什么?
“这是离间我们母子二人,好好好,大宋三百年,不曾以言获罪,我不能开这先河,我不能开着先河。”赵昰咬牙说道。
他起身,在屋中走动,杨淑妃的哭声已经消了,才尚宫依旧跪在地上。
“一共几人?”赵昰问道。
“五人。”才尚宫乖巧的答道,很怕触及盛怒中的赵昰。
“小管子,小管子。”赵昰高声喊道,小管子急急忙忙跑进来,赵昰吩咐道“与才尚宫出去,把那五个人都给我找出来,连着家人,都给我送到周申渡那里去。”
“告诉周申渡,这都是国之重臣、忠臣,要用,要重用,要往死里用,听清楚了么?”
赵昰几乎是吼着问道,小管子那里见过这等威视,吓得微微应诺,起身后赶忙与才尚宫去办事。
“母亲不用伤心,这等不知好歹的家伙,我自会料理了他们。”
赵昰回过神,对杨贵妃安慰道。
杨贵妃点点头,轻声道:“上次你在婺州的时候,我就想着少给你添麻烦,想着做点事,可这一做吧,反而添麻烦了。”
“从那之后,娘便知道你是有能耐的,断然不会败坏了这江山,这江山,娘是不会管的。”
赵昰点点头,轻声安抚母亲,直到她情绪缓和,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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