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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闺中寂寞

非墨就这样站在非音的床前,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他不知道她是是睡是醒,也就无法确定到底是她认错了人还是梦呓。不过有一点他已经可以肯定,非音在她心里的位置已经不像是以前那样仅仅是同伴了。就在她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他希望非音出口挽留的那个名字,会是非墨。

可惜不是。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也不能对非墨造成多大的影响。一根火柴的温热永远无法融化一座冰山,而对于冰山来说,这根火柴是燃是灭,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将手从非音手中挣脱出来,黑影晃过,再次传来窗户开合声。非音在这个时候醒来,灯花炸响了一声,灯盏灭了,满室昏暗。窗口洒进点点晨曦微光,天亮了!不经意触到满脸的湿润,非音有一瞬的恍惚。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回到沣宜县的顺风客栈,身受重伤的非影要去洛邑郡执行任务,她拉着他卑微的祈求,让他不要走……

一夜秋雨后,天就越来越冷了。掠过空中的鸟影难寻踪迹,偶尔能在田野里看到几只跳着脚的麻雀在寻觅过冬的粮食。收割完毕的稻田只剩下一片荒芜,仅留稻草城垛,宛如宝库被洗劫一空只剩下没有价值的藏宝木箱。不过所谓的没有价值却只是对人而言,对麻雀来说,这样刚收割过的稻田可谓又是一方宝库。

走过稻田的人影惊起无数雀鸟,最后来到堆积稻草的茅草棚。棚下的稻草堆里躺着一个人,正是沐紫凝。她还在睡,皱着眉,似有什么不顺心,但发烧所致的潮红已从脸上退去了。

夜雨昼阳,雨一停太阳就挣脱地平线的束缚爬上了山头,现在正坐在山顶上懒洋洋的望着逐渐苏醒的万物苍生。灼华手里捧着一包油纸,也居高临下的望着熟睡的沐紫凝,眉眼微弯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翻个身,沐紫凝突然轻轻哼了一声。灼华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倾覆着浓黑睫羽的眼睑随即睁开。“你干什么?”

“这个时候才问,会不会有点晚了?”他笑得有几分戏谑。他若是想干什么,不早就干了,还能等到现在?

沐紫凝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但是没办法,那是行走江湖之人本能的自我保护,本能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拨开身上的稻草坐起来,浓烈的泥土气息里竟夹着糖油果子的香甜。沐紫凝第一反应是自己肯定还没睡醒,却在下一刻看到灼华怀里的油纸包。

“这是什么?”不由自主的咽下一口唾沫。这是生理反应,也是没办法控制的。

灼华忍不住笑,将油纸打开递到她面前,果然是三串糖油果子。香甜依旧,就是有些凉了,想来卖糖油果子的地方离这里应该很有一段距离。内里软糯的糯米变得有些硬,极大程度上影响了口感,可即便如此,沐紫凝还是一口气吃完了三串糖油果子,一颗都没给灼华留。灼华哑然,懊恼自己为什么刚刚不在市集吃饱了再回来。

“身上还疼吗?”沐紫凝在舔手指,灼华将随身水袋递给她。

是还在疼,但沐紫凝没有回答,反正说与不说都会疼,也就没必要说了。更何况,她向来就不是一个轻易会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脆弱之处的人,这个灼华已经让她破例很多了。

“真是个喂不熟的女人呀!”灼华笑道,拍拍手站起来,弓着背站在沐紫凝面前。以为他看不见,沐紫凝趁机将手指上的油渍蹭在他衣服上,然后故作漫不经心的爬上他的背。

灼华都已经走出好几步了,沐紫凝才意识到不对劲,真的是很不对劲啊!她跟他才认识一天,仅仅一天而已,为何总是会像相识已久的故人一样,不知不觉就放下了自己的伪装?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和他亲近,不由自主的贪恋他坚实的后背,甚至生出了患得患失的惆怅……天啦,她该不会是对这个男人一见倾心了吧?

在沐紫凝的认知里,一见倾心这东西就跟见鬼一样,戏文里听得多了,却是从来没见过,并且她也不相信自己会是那么冲动的人。她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这个男人身上有她熟悉的、贪恋的、但最终却失去了的东西。因为失去过,因为现在没有,所以特别的想要。

这一路沐紫凝都没怎么说话,灼华问她她也不答腔,到后来灼华也没话了。午时,太阳正热,两人来到小汤山下,沐紫凝软软的站在地上,退后两步与灼华拉开距离。

这个男人既不知根又不知底,她定然不能带他回营地。但是之于人家救了自己,怎么着也是个恩人,所以沐紫凝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严令警告他不许将自己的事往外泄漏半句。

沐紫凝刚警告完,大队黑衣人从天而降将二人团团围住,沐紫凝面色一沉,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没事吧?”非央从黑衣人后面走出来,扶住虚弱欲坠的沐紫凝,又意味深长的打量了灼华一眼,对非音这次的作品很是满意。不过,现在可不能露出马脚,非央当即正色下令。“把他抓起来。”

沐紫凝眸光微动,绯唇微启,却终究没有说什么,任由影卫将灼华抓起来。灼华似是早就料到了会这样,不仅不反抗,还冲着沐紫凝笑了笑。两人就这样回到营地。

非央仔细帮沐紫凝检查了身子,脉象正常,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甚至因为她肩膀上的箭伤得到了及时处理,都没有半点发炎。可是沐紫凝现在虚汗不止,又说身体几处大穴如针扎似的痛,运气时丹田胀痛,实在不像没病。

之后,非央又找来影卫的大夫,诊断出的结论与他无异。这么诡异的现象非央也是第一次遇见,思及沐紫凝的所有不适都是从中箭之后开始的,而那支箭又是祁知的人射的,非央便亲自带着人去了丞相府。

非央走后,安灵、沐云怡、司马妏妍陆续都来看过她,待客散室静,沐紫凝从床上下来,去到了关押灼华的屋子。她知道,非央这么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怕营地暴露。不过他到底是她的恩人,而非囚徒。并且沐紫凝很肯定,灼华绝对不会让她遇险,至于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还习惯吗?”推门而入,沐紫凝望着屈膝蹲坐墙角的灼华,言间有几分莫名的得意。让他见了自己那么狼狈的样子,如今风水轮流转,她总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灼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站起来,带着浅浅的笑走向沐紫凝,“还疼么?”罢了,又盯着她肩膀处。“这里呢?”

沐紫凝忍不住笑,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那弯成月牙状的眼缝,双双上挑的嘴角,无一不在表示她真的在笑。果是仙女一般倾国倾城的佳人,看得灼华都呆住了。

“你这人倒是奇怪,身陷囹圄不关心自己的处境,反而跑来关心我。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你若想杀我,在山下便是最好的时机,你既到了想去的地方,又在我背上,随便一刀就能了结我的性命,何必还大费周章的抓我到这里来?”他虽称不上绝顶聪明,但若是连这个都看不透,也就没必要再在江湖行走了。

跟聪明人沟通果然省事。沐紫凝软软的挑起食指轻轻划过灼华的唇畔,脱口而出一句‘你生的可真好看’。浓浓的眉,高高的鼻梁,桃花一样的眼,薄凉的唇……指尖落于他的薄唇,她的手一顿,有些恍惚的说道:“果然是凉的!”

“公主殿下可是闺中寂寞了?”长臂一勾将她揽进怀里,两人紧紧相贴,彼此的气息轻拂在对方脸上,痒痒的,似柳叶尖儿拨弄湖面。

沐紫凝一怔,笑意不减。是啊,她寂寞了,自从离开那个人以后,她的心就一直孤独着,再没有人能走得进去。如今,命运安排她遇到一个她愿意卸下防备去对待的人,一个似乎有能力一点点挤进她心里的人,她不想再错过。

一个人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哪怕有那么一个人陪着,也会好很多吧。即使她对他一点都不了解,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想去了解,挖出他祖宗十八代的底细还不是易如反掌?

盈盈浅笑,沐紫凝稍稍踮起脚凑近灼华那微凉的唇,说话时如兰气息打在他脸上,如梦如幻。“你喜欢我吗?你愿意娶我吗?”

她一直在笑,所以这话听起来也像是玩笑,但灼华却清晰的感受到了她的期待。她在期待,期待他点头,期待他说愿意,可是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切让他如何回答得出来,哪怕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灼华觉得这背后也许有什么阴谋,又或者是沐紫凝已经知道了一切。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灼华故作镇定,却难免心慌。“看来公主殿下是真的寂寞了!”

“是呢!”她应得坦然。“就是寂寞了,所以想要你陪着。”

灼华的笑瞬间僵在脸上,最后逐渐凝结成寒冰。难道,她已经堕落成现在这样了吗?难道,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嫁出去吗?哪怕……只是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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