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名为《带七个尖角阁的房子》,在这部小说中他采用了一直被读者和许多作家所喜爱的神秘故事作为小说的主题。在这所闹鬼的房子里到处都是肉体,到处都是曾经受苦的幽灵以及古代的魂魄,在神秘的隔板后还藏着发霉的文献记载。像这种题材已经被许多作家描述过无数次了,因此也就失去了它的恐惧感。但是霍桑却在这再普通不过的材料中注入了他的天才与灵性,因而使得这个闹鬼房子的故事比其他类似题材的故事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要稳固的多。
事实上霍桑对那些不管是人居住还是被鬼占领的房子都不感兴趣,因为他所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些困扰人们心灵的观点和思想。而面对那些环绕房子周围的景物他则带着一种画家的眼光去用笔将他们描绘。他认为美国不是一个适合写浪漫传奇故事的国度,因为他说“这里没有历史的阴影,没有古老的东西,没有神话,没有独特的事物也没有生活的灰暗面。”但是他的这种判断可能是错误的,因为已经有无数文学天才通过自己的创作证明了他的错误。
当他发现没有自己国家、没有特性、也没有阴暗面的时候,他就开始创造这一切了,这可能也属于他作为一个作家的原创性的一个方面吧。但是当他去新英格兰、去意大利那样的“充满诗情画意,近似人间仙境”的地方寻找创作的灵感的时候,却没有写下他最好的作品。他的《大理石雕像》尽管文笔优美,但故事内容却不因为他描写的是一个真实的还是虚构的新英格兰而被人吸引。
在美国新罕布什州一座高山的侧面有一组石头,它们天然堆砌,形成了一个巨大人物的侧面像。现在它已经成为了世界上一道独特的自然景观,也是游客们所熟悉的一处旅游景点。但是霍桑却用自己独特的视角去描绘了这座“老人山”。他曾经想象如果有一个思维细腻的男孩在山的阴影之中长大,那将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呢,因此他在他的《大石像的脸》一书中把它描写成了一种象征灵感的标志。他赋予了石头以诗性。在霍桑描写那块石头之前,新英格兰可能并没有这样一个令人神往的“人间仙境”,但是在他的细致描写之后,这个地方已经成为了许多传奇小说家书中的常客了。
古柏、欧文和霍桑这些作家在生前就看到自己的作品为世人所接受,并且也从中取得了一些物质的实惠。他们从来不晓得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没有地方住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有一位同他们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作家——爱德加·爱伦·坡,虽然比他们晚些来到这个世上,但却比他们过早的离开了人间。在他短暂的一生之中,他终日穷困潦倒,直到去世之后整个世界才认可他为美国文学界最伟大的作家之一。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美国作家可以对欧洲的文学有如此深远的影响力。在1909年,也就是爱伦·坡100周年诞辰的时候,从纽约到莫斯科的每一位有名望的作家都应该承认他们或是他们国家都深受爱伦坡的影响。
爱伦·坡不仅是一位小说家,同时他还是一位诗人、批评家并且还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具有他自己风格的短篇小说。
但是如果单从他的一生来看,就像是一个传奇故事,而他本人也像是他书中的一位传奇式的英雄人物,从这个方面把他看做是一位传奇小说作家也不为过。他笔下故事的主题虽然所反映的不一定是美国人所面临的问题,但是却深深打动了我们,我们不由得对像他这样一位不畏生活艰难,坚持自己理想的人发出由衷地赞叹。我们欣赏那些白手起家的人,不管他们是商人还是政治家。当然没有人是真正白手起家的,但是如果单从字面的意思我们仍然可以把爱伦·坡称做是一位白手起家的作家。当然毫无疑问他生来就有着文学的天赋,但是他却为了保持他的天才才能,不为社会的庸俗所玷污也是忍受着生活的困难和人们的不理解继续自己的创作的。
爱伦·坡24岁的时候,他因为在巴尔的摩市的一家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名为《瓶子里的信》而获得了100美元的奖金。这个故事有两方面值得我们一提。首先它至少向我们展示了爱伦·坡对文学形式和方法的掌控力,其次它也可能是他唯一能得到如此丰厚稿酬的原因。对于爱伦·坡来说,即便是他最优秀的小说也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可以维持生计的钱,他的诗歌就更不用说了,他的生活来源主要还是依靠在出版业辛苦的编辑和校对工作。他是一个细致入微追求质量的文学巨匠,即便在他非常需要钱的时候他也不会仅仅为了钱而潦潦写作。虽然文学史上有许多人为了理想的艺术而放弃了物质享受,让自己一直生活在苦难之中,但是还没有一个人能够与爱伦·坡相比,他的精神是非常值得我们尊敬的。他是一个桀骜不逊的人,桀骜是因为他肯定自己才华早晚会被世人认可,不逊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作品注定是永留青史的佳作。他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贫困,也没有想着去控诉忽视像他这样文学奇才的社会。但是在他的生活中确实发生过我们只有在戏剧里才能看到的场景:他曾经是美国军事学院的候补生,而16年后当他的妻子去世的时候,她床上唯一的铺盖就是他曾在军事学院里发给他的那件军服。
爱伦·坡的小说讲的都是一些神秘事件,或者是这些神秘事件对人们的心灵所造成的影响。他当时所感兴趣的东西就是今天我们称之为心理学上的问题。他在夏洛克·福尔摩斯和亚瑟安·鲁宾这些风云世界的侦探人物诞生之前就开始写侦探小说了。对他来说,侦探小说所要描写的根本不是罪犯最后是否被抓住,或者被惩处的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把逻辑推理的过程展现在读者面前。他不仅自己创作了一些像《失窃的信》和《莫格街凶杀案》这样的侦探故事,而且还根据一桩真实的谋杀案编写了一部名为《玛丽·罗盖》的小说,当时写完它的时候案件还正在调查之中,而案件的最终调查结果与他的推理完全一致。爱伦·坡非常相信他所谓的推理能力,也相信任何疑团,不管是机械的还是人为的,只要有人能够策划一起阴谋,就注定有人可以化解。
我们在文学史上还很少发现有像爱伦·坡一样崇尚纯理性的诗人和梦想家。这也并不是说理性一定是和诗歌相对立的。事实上恰恰相反。我们都知道世界文学史上的但丁、莎士比亚和歌德都善于把握一切有思想的领域,但是很少出现过像爱伦·坡这样,将所有智慧与能力都集中在脑子里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就越来越清楚的认识到爱伦·坡虽然在他还没有充分发挥出自己的才华之前就已经英年早逝,但仍然不失为世界文坛上的一位伟大的人物。
爱伦·坡那些构思精巧的神秘故事也可能只是他一时兴起自己尝试的游戏而已,但是在近一个世纪以来却没有任何作家在这方面超越他。
而他最优美的文字不在于那些构思巧妙的小说之中,而在于他那充满感情色彩和智慧的光辉的诗歌(或许我们应该称之为美妙的音乐)之中。像《丽格雅》和《光影》都是一些精美绝伦的诗歌。如果说爱伦·坡还不是这种散文体诗歌的创始人的话——因为每一种所谓的原创都可以追溯到更早之前——他仍然可以称得上是这种富有魔力诗篇的举世无双的大师。
诗人斯温伯恩虽然认为自己就是一位具有魔术师天赋的人,但是他仍然称爱伦·坡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天才人物,他总是能透过他的思想,创作出唯美并且永垂青史的诗篇。”爱伦·坡在这两方面都是完美的:他完善了他的思想,而且又赋予他的思想以完美的形式。同时他还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单靠他的短篇故事已经可以为他带来在世界上的知名度,但是即便没有它们,他一样可以被人们记得是一位卓越的批评家和诗人。
对于爱伦·坡的一些批评在今天已经失去了它们的价值,因为那些曾经引起过他批评的书在今天已经作古,但是如果没有他的评论的话,也许他早就被人们遗忘殆尽了。但是即便是他在一些新闻报纸的评论里所提出的观点,也都对文学的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他所有的文学评论比生活在他那个时代的其他美国人的评论都要深刻、渊博的多。不管是对一般读者还是对文学研究者来说,他的思想在1850年以前都是美国文学界最杰出的代表。就连今天我们也都应该记住他为了维持自己的作品和与他同一时代所有的优秀作品,与生活的疾苦和落魄进行过英勇地战斗。他几乎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因为在他生活的时代里,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有他那样的勇气和力量,以及就文学天赋而论能够追随他的。他的批评和他魔术师般的短篇故事以及他优美的诗歌都一直让欧洲的批评家们困惑。
美国这样一个新生的国家居然可以有他这样的天才。其实这恰恰也证明了一个伟大的天才可以生长在任何环境之中,当然可能也没有人能够解释出原因。而这样一个难解之迷爱伦·坡最终也没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解答的。
在19世纪上半叶美国作家中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她的作品迄今仍然被历史所记住,她就是斯托夫人。她在写作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的时候,也没有料想到它所能带来的如此大的影响力。美国总统林肯曾经风趣地称她为“引发南北战争的小妇人”。而一向喜欢在小说中寻求道德因素的俄国著名作家托尔斯泰也称这部书为他所见到的为数不多的小说中真正可以体现艺术的佳作。但是这本书我认为却是一本质量只能算是二流的作品,因为里面到处充斥着呼吁、宣传,似乎仅仅就是为了宣传造势。但是除了书中那些老掉牙的道德说教之外,文字还是十分优美的,其中所洋溢的激情也似乎让我们看到了战胜那些感伤派小说四处感慨的希望。
在他们这一代人中有三位作家在内战之后迅速成熟起来,并且一跃成为美国文坛最重要的作家,他们分别是马克·吐温、豪威尔斯和亨利·詹姆士。当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略逊于他们的作家。
马克·吐温是所有我们提到的美国作家中最具创造性,也是最具有美国特点的作家。豪威尔斯称他为“我们文学史上的林肯”。在他知识的丰富性和深刻性上以及他对美国人民生活各个环节的描写之上,没有任何一位美国作家可以与之媲美。他出生在美国密苏里州,这个地方当时还属于中西部偏僻地区,在南北战争中也是属于南方的地界,他曾在加利福尼亚州、纽约和康涅狄格州生活过许多年。
近些年来,美国批评界中有些年轻的批评家认为马克·吐温的创作翅膀被剪断了,他对美国生活的过度推崇阻碍了他文学天赋的充分发挥。但是我认为这种观点是毫无根据的,事实上没有哪个作家可以把他自己的祖国阐释得如此淋淋尽致,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作家来好好地阐释自己。他写想要写的东西,也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而创作的环境也滋养了他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