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惶恐不安,在欣月的庇护下离开,房间里只剩下那个持剑的女人,还有欣月,还有藏在密室里的高纸渲。
高纸渲慢慢将密室的门开了少许的一道缝,刚巧便能看见那个女人,原来竟是惠婕妤。只不过惠婕妤的剑法实在拙笨,竟是三五招便被欣月擒住,欣月将她一把推倒在地,喝道:“惠婕妤,你欺上瞒下,作恶多端,先是诬陷御医在先,后是刺杀妃嫔为后,罪不容诛。”
惠婕妤冷冷一笑,说道:“那么你去告诉皇上呀,皇上知道这件事情又如何?他明知道是我诬陷了高御医,不是仍旧将他打下了天牢吗?”
高纸渲听见这番话,心里一惊,按捺不住怒气,正要走出密室,便见欣月有意无意说道:“惠婕妤,你以为你是凭着皇上的怜爱才得到这一切吗?”
惠婕妤一顿,说道:“你这话时什么意思?”
“你与高砚语联手排挤高家,不外乎是想得到什么权益,可是想那高砚语不过就是高家的庶子,无权无势,怎么可能受到群臣拥护?除非,除非你们背后有更大的权势撑腰……”
惠婕妤听见这话,明显带着几分慌张,说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欣月冷笑,说道:“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是我却知道你们背后的那个人……”
“你瞎说,我们步步算计好,从无出一丝纰漏,怎么可能会被你识穿?而且从各个迹象中,别人只可能怀疑是大燕朝……”惠婕妤说到这里,自觉失言,将手中长剑滑落在地,快速离开了。
高纸渲突然想起先前离开的那个女子,心中一凛,急忙顺着密道往回走,幸好,如高纸渲所料,在皇上寝宫不远处,高纸渲便见到一个女子逶迤而去,高纸渲迅疾无比上前扣住那人的喉咙,轻声说道:“如果今夜你是安分回自己居所,我定不会伤你分毫,可是你如果是去皇上那里送信,就怪不得我心狠了。”说罢,手力一触,这个女子便软软得倒下了。
高纸渲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是想到这样做也是为了欣月的安全,欣月聪慧,可还是经验尚少,在这后宫之中,谁不是抓住别人的任何一点小把柄就极尽可能的造谣生事?
更何况,惠婕妤当时是持剑冲进来的,此事如果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欣月也逃不了干系,高纸渲累了高家,就绝对不允许自己再累了欣月。
高纸渲本想再次回到密室,却见皇上软轿已出,正是往欣月宫殿方向而去,高纸渲思略再三,还是抢先去了密室,欣月仿佛是早有所察,正在密室门口等候,见到高纸渲时,说道:“你刚才又去哪里了?”
高纸渲说道:“你放走的那个女人,她要去皇上那边告密,我便将她……”
欣月叹道:“她本来是求我一件事,我见她性子柔软从不生事,便也想帮她一把,谁知道她出了这道门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人心可畏……”
高纸渲说道:“我们来不及感慨这些,你跟惠婕妤的话,我听到了一些,你说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四弟背后另有主使?可是究竟是谁会这样陷害高家呢?”
欣月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个人便是可以与皇上一较高下的……”正说着话,皇上的脚步声已近,想那皇上未及人通传便走了进来,欣月急忙将密室门关死,用帘幔挡上。
高纸渲迅疾出了密室,可是他哪里想到,就在他走出了密室的时候,皇上对欣月却下了一个使命,要她刺杀锦亲王,就在三日后……
高纸渲回到高家时,天色已亮,他没有直接回到砚语堂,而是去了墨言堂,事已至此,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看似是高家的灾难,却藏着更大的阴谋,如果再不解决,只怕会引起更大的祸事出来。
天色尚早,高纸渲见墨言堂院门虚掩,便推门而入,迎面碰上争早起练剑的残歌,残歌一见是高纸渲,便叫莺歌将杜若锦和高墨言叫起。
房间内,杜若锦、高墨言、高纸渲,还有残歌坐在一起议事,莺歌布好饭菜便下去了。
残歌问到:“你去宫里,打听到什么了吗?”
高纸渲看了杜若锦一眼,将从欣月那里听到的一切讲述出来,众人都是讶异万分,原本杜若锦以为,高砚语是受其母的影响,暗恨高家,所以才将高步青陷害打入天牢,后一步步蚕食高家,原来竟是另有所图。
“那么欣月嘴里说的那句,可以与皇上为之抗衡的人,究竟是谁呢?”
杜若锦低低说这话,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另外三个人将目光齐齐投在她的身上,那眼神中明显表示已经有了人选,那便是,那便是锦亲王……
杜若锦倏地起身,惊呼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他……”
残歌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这些日子以后,王爷很少露面,我每日去王府,竟都看不见他的人,甚至连王妃也不见有人提起,有时我问起来,小王爷云泽总是神色怪异……”
杜若锦心道,这锦亲王和水凝烟不在府里?皇上已经撤了他的亲王称号,也已经卸了水家兵权,他们如今即便有什么想法,也是无力回天了吧?
更何况,锦亲王不是那样的人。
心里想着,嘴里边低低吟念出来,可是高墨言却不以为然,说道:“那是你不了解他……”
“不,我了解他,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他和我一样都是来自……”杜若锦咬住红唇没有说下去,反而低低补充道,“反正我知道,他不会那么做的,他该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杜若锦有些激动,因为她知道锦亲王对她说过,绝不对动江山社稷的念头,难道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
难道锦亲王当初恼恨高纸渲刺杀他,所以才设下这个局,让高纸渲在君王面前自尽,以泄心头只恨?可是,如若是这样,锦亲王又如何当初救高纸渲一命?并且不惜撤了自己亲王封号?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做给自己看的?
杜若锦摇摇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论断,锦亲王虽然不是仁厚之心,却做事一向磊落,而且即便他以某种方式夺了皇位,群臣百姓又如何能真心拥护?
比之高砚语当初给自己带来的诧异,那么锦亲王如今的事情带来的便是一种震撼了,不行,她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从他嘴里亲口问出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杜若锦按捺不住,朝高墨言和高纸渲说道:“我要去锦亲王府,”杜若锦看两个人正要说话,于是伸手止住,说道,“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绝对不会出事……”
高墨言正要说什么,却听见残歌说道:“我陪你去。”
杜若锦点了点头,两人相继出了墨言堂。
路上,残歌说道:“其实,我一直没有给你说,我现在每日进锦亲王府,都没见过小王爷,可是王爷不准我说,更不让我告诉你。”
杜若锦大吃一惊,站定了脚步,问道:“残歌,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我,锦亲王是受到了威胁?小王爷云泽被人抓走了?”
残歌不语,那稚嫩却倔强的面孔上也带着几分愁思,似是被连日来的奔波杂乱之事烦忧着。
杜若锦轻叹一声,上前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说道:“都长这么高了,我都要够不到了……”
两个人走到了锦亲王府,杜若锦抬头看,果然锦亲王府的门匾已然不见,门人也换了,不过见到残歌后,迟疑了下还是放两个人进去了。
杜若锦跟着残歌穿过廊亭,来到锦亲王的书房,杜若锦却突然间迟疑着不敢敲门进去,残歌正要上前敲门,被杜若锦拦着,轻道:“残歌,我怕……”
“你怕真的如你料想的那样?”残歌问道,“可是你已经来了,不问个究竟,你会甘心吗?”
杜若锦正在犹疑之中,突然门开了,锦亲王走了出来,仍是一身的紫袍,身上佩戴的环佩却解了下来,看见杜若锦之时,眼光闪了闪,说道:“你终是来了……”
杜若锦长舒一口气,大步走进书房,说道:,“我是来了,因为我不相信我眼中的锦亲王会做出愚蠢的事情来,几千年的历史都看过去了,难道你还能看不透帝王兴衰吗?如果仅仅是为权利,你锦亲王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锦亲王自然明白杜若锦说的什么,于是轻笑说道:,“本想过几日流水逐云之日,本想鹤伴兰轩赏山水,可是你看我现在,只能待在这方寸之地,动弹不得,你所谓的帝王兴衰,更是离我遥远……”
杜若锦黛眉轻蹙,问道:“你是说,皇上不仅撤了你的封号,甚至将你软禁于此?可是我与残歌进来之时,并未受到人盘查呀。”
锦亲王只是轻笑,却不再言语。
杜若锦有意无意问道:“小王爷呢?怎么不见他?听残歌说,他前一阵还叫残歌带口信给我,要我给他再做一个风筝呢。”
锦亲王脸上现出几分不自然,说道:“他年纪幼小,呆在这废黜的王爷府里又有什么用呢?皇上已经派人将他接到宫里去了,陪太子读书习武……”
杜若锦心道,难道锦亲王根本不是受到水凝烟的危险,而是皇上?
可是皇上既然将锦亲王的封号撤掉,又将他软禁在王府,甚至将小王爷云泽带进宫去,又为什么还逼着锦亲王再做出别的事情呢?
杜若锦恍惚间,没有挺清楚锦亲王的话,仿佛听见锦亲王说道:“前几日,我叫张贵告诉你,要立即离开高家……可是你没有走,你说你要与高家誓存亡,是真的吗?若是如此,那么我告诉你,我救不了你了,更何况是高家?”
杜若锦看锦亲王意志消沉的模样,心里终是不忍,说道:“你告诉我,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当我昏睡醒来,事情就变成这副模样?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一直昏睡着,永远不要醒来。我只是想过几天安静的生活,可是从未想过生活竟是这般坎坷,我太累了,如果有选择,我……我想回去……”
杜若锦轻咬红唇,将后面几个字吐出之际,锦亲王在那一刻湿润了眼睛,别过头去不再看杜若锦一眼,反而说道:,“你快些走吧,快走吧,我说过,我们最好不要再相见……”
这一刻,杜若锦同样润湿了眼睛,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张口说话之际才发现声音有些嘶哑,说道:“你该明白,你我之间的感情,我们是盟友,我们本来可以一起对抗这个世界带给我们的世俗压力,虽然到最后,我选择了流于世俗,可是你呢?我一直以为你会孑然一身,傲视群雄,因为你该知道,当年成吉思汗纵横疆土,死前也在感叹,死后不过就是寸许黄土,既然如此,争来的到底何用?”
“即便你现在位于朝堂之上,即便你现在号令天下,即便你现在拥有江山美色,你还是孤独的一个人,没有一个你真正认识的人看到你如今的成就,就算是你睡在龙榻卧在玉枕之上,你也会于夜半时分醒来,泪湿满襟……”
杜若锦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慨,她恨锦亲王,她觉得这是一种背叛,她是那么信任他,她以为他是这个世上唯一的盟友,永远的依仗,原来,一切都敌不过自己的欲/望.
锦亲王眼神血红,面带怒颜,咆哮说道:“够了,不要再说了,你以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吗?你以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成就帝王霸业的雄心吗?你错了,杜若锦……”
杜若锦慌乱用手拭去泪水,冲动之下还是将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那好,既然这件事与你无关,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高家竟然潜进了水凝烟的两个丫鬟?”
锦亲王拍案狂怒,杜若锦还是第一次见锦亲王这般失态,不禁有些吓坏了,于是往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花瓶,花瓶应声落地而碎,锦亲王看到满地碎片之时,却渐渐冷静了下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永远不要伤害到云泽,他是无辜的,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却是我一手带大的,父子之情不可泯没。”
锦亲王在这一刻,选择了护全小王爷云泽,如果在平时,杜若锦一定会轻笑他堂堂铁面威严的锦亲王竟然也有呵护亲情的一面,可是现在她笑不出来,因为她知道锦亲王此刻一定是痛苦挣扎后的抉择……
“惠婕妤到底是何来历?这件事是不是跟水家有关?”
锦亲王端起桌上的茶盏,茶水已凉,锦亲王犹为不知,正要入口之际,便被杜若锦夺了过去,轻道:“茶凉伤身……”杜若锦将茶水倒在了一旁的青石地上,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茶水中泼向地面之后,竟然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令杜若锦和锦亲王大吃一惊。
两人相望一眼,杜若锦顿时将手中的茶壶置于桌上不敢再碰,锦亲王上前,端起茶壶来闻了闻,说道:“是剧毒……”
锦亲王轻笑,脸上都是不以为然的神色,说道:“看来还是有人想要我的性命……”
“你猜会是何人?难道是皇上?”杜若锦唯一想的人,便是他。
锦亲王却摇头,说道:“一定不会是他,他该知道我这身子幼年之际,曾服下过天山冰蚕,可以解百毒。”
杜若锦诧异,说道:“竟然有人混进王府之中下毒,那么张贵究竟哪里去了?他为什么不严加管教下人……”
正说着话,便听见残歌在外面说道:“王爷,侍候茶水的百合死了,被人用刀刺在胸中上……”
锦亲王在房间里没有出去,只是闭目吩咐道:“去告诉张贵吧,他知道该怎么做。”
杜若锦坐在哪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才不过一小会,竟然就丢了一条人命,往后锦亲王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呀。
杜若锦将桌上的茶壶往边上挪了挪,又将桌上的残茶放在一旁的桌几上,做这一切的时候,杜若锦在等着锦亲王说话,锦亲王说道:“惠婕妤是大燕朝送来的美人,是不错,不过她的姐姐却比她先来到元熙朝……”
锦亲王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杜若锦呆呆望着他,突然恍然大悟过来,定是周姨娘,定是周姨娘无误……
原来周姨娘竟然是惠婕妤的姐妹,可是惠婕妤进了宫,别管是暗杀皇帝,还是美色迷惑皇上干扰朝政也罢,都是有用处的,可是这周姨娘进高家,又有什么用呢?
在锦州城,如高家这般富庶的家庭不在话下,为什么周姨娘单单选择了高家?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高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