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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川回到了北京。伍志去机场接他的时候告诉他,小齐已经离开了北京分公司,而且做了胡总的干女儿。
伍志说这些时,面部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乔一川便“嗯”了一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告诉伍志,小齐在江南办厂办得风生水起吗?他能问伍志,那个晚上,小齐到底和胡总做了什么交易吗?他还能问伍志,罗婉知在北京干了些什么吗?伍志和欧亚公司到底是什么关系吗?这些东西,伍志藏得很深,而且面部的表情是那么从容和坦荡。
乔一川在车上问伍志:“刘教授关于江南秀湖岛的报告有消息吗?”
乔一川这么一问,伍志像是突然想起这件事一样说:“乔总不提这事,我差点儿忘了。报告在我办公室里,你回来得正好,你以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名义送给张怀仁主任,回公司后,你就送去。江南的湖泊进入湿地保护名单,问题不大。”
“那好。我把报告送给张主任后,是不是约他和刘教授一起出来聚一下?”乔一川问。
“这件事,你看着办。”伍志说完就目不斜视地开车,那样子显然在暗示乔一川,他在开车,要注意行车安全。
乔一川便没再说话,任由伍志把车子开回了北京分公司。一回公司,伍志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连连说:“好,好,好。”挂断电话后,他就喊伍长河,让他把报告送到楼下。交代完伍长河后,他把车子的钥匙交给了乔一川,然后对乔一川说:“我有位香港朋友来北京了,他们要搞一个聚会,我现在就过去,报告的事情,你就亲自跑一趟,我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了。”
乔一川也很真诚地对伍志说:“谢谢伍总,江南的老百姓会记着你的。”
伍志笑了笑,拍了一下乔一川的肩,就出门打车走了。乔一川喊:“伍总,你开车去,我打车吧。”
“我不能开车去,这帮人个个是海量,开车去,是负担。”伍志一边说,一边扬手拦车。一辆出租车便停在他的旁边,他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整个过程,乔一川一直看着,直到伍长河拿着报告喊他:“乔总,您要的报告。”他才收回了目光。在他收回目光时,无意间又扫到了那块巨大的广告牌:年轻,啥都能想。
乔一川笑了笑,从伍长河手里接过报告,就去了停车场。在发动车子之前,乔一川把报告认真地看了一遍,报告写得很完美,刘教授无愧于湖泊方面的专家,在这份报告结尾,提到了湿地保护的意义和价值以及所需要的费用100万。签名是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盖章也是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乔一川盯着大红章印看了看,感觉哪里有点儿别扭,但没看出问题,就把报告收了起来,发动车子,沿着张怀仁所在的部机关方向开去。
张怀仁主任不在办公室里,不过乔一川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是很客气,让他把报告交给指定的一名小伙子。小伙子对乔一川倒是很客气,还给乔一川倒了一杯茶水。乔一川向四周看了看,部机关的办公室很朴素,远不如梅洁部长的办公室。当然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如梅洁办公室的也没几个,这女人是把办公室当酒店套房在使用。据说因为工作的问题,她经常就住在办公室不回家。
乔一川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想到了梅洁。这女人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能让这个女人失手的人,在江南恐怕只有乔一川。
从部机关出来后,赶上了下班的高峰,到处堵车。这一堵,让乔一川感到很无聊,大脑里竟然出现了香香的影子,还有梅洁的笑容。离开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她们怎么还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他想女人了,自从上次强暴郝小麦后,他就没碰过女人。
当车流慢慢移动时,乔一川才从香香的影子中醒过来,他在下一个拐弯处,竟然把车开向了小雨的学校。直到小雨的学校出现在他的眼前,乔一川才惊了一下,他这是怎么了?可是他的车还没接近校园,他就发现了小雨,她站在路旁,死盯着他的车。
小雨知道乔一川今天来北京,她偷听妈妈的电话得知的。妈妈在电话里说要做掉什么东西,她一天都心神不宁。吃完饭,她索性站在路边看来往的车辆,直到伍志那辆熟悉的车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时,她才发现,她原来一直在等他。
乔一川的心又狂跳着,他赶紧找了一个停车处停好车,从车子里走了下来。小雨还是站在原地,还是死盯着他的车。他紧走了几步,小雨一直保持着没变的姿势。
“小雨。”乔一川喊了一声。
“你这是路过呢,还是特地来找我的?”小雨的话里带着刺。
乔一川也没计较,看到小雨的那一刻,他这些天的担心全部落地了。任由她抱怨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吃饭没?”乔一川问小雨。
“又是来请我吃饭的?”小雨还是不饶人。
“小雨。”乔一川又叫了一声,小雨这回抬起了头,看着他,那目光很迷离。
“我们不吵架好吗?”乔一川说,那语气像极了恋人之间的妥协。一说完,乔一川就有些后悔,他这是怎么了,小雨是他不可以靠近的女孩,就算他想女人想得钻心透骨,也不能拿小雨当下酒菜。
“我们吵架了吗?你还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消息?说吧,我全告诉你。”小雨一副不打算原谅乔一川的架势。
乔一川没再说话,用目光去注视小雨,他想好好看看小雨,看仔细一些,看认真一些。过了这一次,他想,他不能再来看这个女孩了,这个让他一直心动、一直想接近的女孩。小雨却不回避他的目光,也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谁也不让,谁也不躲。乔一川伸手去拉小雨,小雨竟然没有反抗,很听话地被他拉着往前走。到了车边,乔一川拉开前车门,把小雨塞进了车里,他自己也坐了进去,然后发动车,载着小雨,在灯红酒绿的北京城奔了起来。
乔一川踩着油门,一口气把车开到了郊外。当他把车停在一片菜地边时,小雨的眼里闪着明亮的光泽,盯着他看着,看得乔一川的心又是乱跳,他低喊了一声:“小雨。”
“嗯。”小雨极温柔地应着,两只手在黑暗中伸向了乔一川,然后两个人的手就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别丢下我不管好吗?”小雨歪在乔一川的耳朵边说道。
“我会管你的。”乔一川的声音越来越细,也越来越柔。
“亲我。”小雨说。
乔一川的身体抖动了一下,他想把脸转过去,离小雨远一点儿,他不能亲她,他更不能靠近她。可是,他转不动,有股力量控制着他,不让他转动。
“亲我。”小雨又低吟了一声。
“亲她。”乔一川的心底冒出了无数个这样的声音。他压不住了,他似乎看到了无数双手把他推向了她。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扳过她的身子,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两张嘴近了,慢慢地黏在一起,他的双眼闭上了,他的牙齿裂了一条缝,一个软软的柔柔的东西伸了进来,小心地探索着。当那个东西探到他的舌尖时,娇羞一般闪了一下,然后又是很小心地探了过来。他不再放过她伸过来的东西,用舌尖钩住了,极柔地咬着,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他的心里吞着。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她的心跳也越来越重。他的手极不安分地往她的衣服里伸着,她没有阻止,任由他不停地往里伸。他捉到了那两个急剧跳动的胸,他的手在上面游走着,她从心底发出了响应的声音,他们的腿缠到了一起,他的下体膨胀得很厉害,他想要她,那种愿望越来越强烈。
“给我。”乔一川说。
小雨一下子坐了起来,那动作快得让乔一川反应不过来。他想去拉她,想再一次缠绵,可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如石像一般。
“小雨。”乔一川试着叫她,她还是被固定了一样,没有半丝晃动。
“你怎么了?”乔一川试着问。
“回学校。”小雨的声音变得极冷,好像刚刚有过的一场狂热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女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动物吗?乔一川很无奈,下体胀得有些难受,他把车门打开,走了出去。冷风一吹,他的欲望迅速退尽,他找了一处僻静地,掏出那个东西,撒了长长的一泡尿。
小雨还在车里坐着,一动没动。乔一川的两个字“给我”,让她突然想到了父亲,父亲也是这样对别的女人说“给我”的吗?父亲也是这样从一个又一个女人身体上爬起来的吗?妈妈对父亲的女人们好像全知道,又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什么一样。她一直让自己长住在香港,可是小雨总感觉妈妈的眼里藏着一股怨气、一股杀气,还有一股冷气。特别是妈妈在电话里神神秘秘地说要做掉什么时,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知道自己在担心乔一川。这个让她爱不得的男人,却夺走了她的心。
妈妈在北京的这几天,一直带着她出席莫公子的活动,甚至丢下她和莫公子独处,自己悄然跑掉了。莫公子把她带进那群公子玩的会所,他们玩得极为变态。在这个晚上,她差点儿被这群人做掉了,她是在他们混战的时候,借故上洗手间偷偷溜掉的。
从会所出来后,她无比想念他。可他狠心到连个信息都没给她发过,就算是利用她套取信息也行,她发现自己也愿意收到他那样的信息。
妈妈回江南了,一大早走得极为匆忙,而她在妈妈的电话中知道了乔一川回北京的事情。她的心一整天都在为他而跳,为他担心。她不知道妈妈要干什么,但她知道,妈妈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妈妈已经在国外的银行为她存足了钱,妈妈说,她一毕业,就离开这个破地方。妈妈恨这个地方,可妈妈却还是为了父亲,刻意利用她去赢得莫公子的心。
妈妈和爸爸有太多的事情让她担忧,在那个家不是家的江南,她恨爸爸的女人们,更厌恶她们在那个家里替代了妈妈的位置。父亲生日那天,她偷偷回到了江南,以为可以给父亲一个惊喜。她听到开门声音时藏在她的房间门后,可她看到父亲搂着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那女孩整个身体贴在他的怀里,父亲几乎是半搂半抱地和她一起上楼,父亲甚至还在她的下面捏了一把,说了两个字“给我”。
女孩甜甜地笑着,父亲哈哈地笑着,他们的笑声震得房子不停地晃动,小雨的眼泪流了一地。当父亲房间的门“彭”的一声关上时,她才知道,不是房子在晃动,而是她在发抖。她冲出了家门,冲进了酒吧。以后的事,她就不记得了。等她记得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乔一川那张让她陌生却又无比英俊的脸,可她满心都是恨意,恨那个和她差不了多大的女孩,恨父亲,恨一切男人。
现在乔一川的低语声“给我”在她的耳边响起来的时候,父亲和那个女孩的丑恶画面浮了出来。乔一川的手、乔一川的脸全变成了可憎的恶霸,这种感觉让她无比恶心,恶心自己的身体,也恶心乔一川想要索取的东西。
直到回到学校,小雨都没有再说话。乔一川临走的时候,想要对小雨说“保重”,想要告诉小雨,他可能要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工作。他明天就去找孟明浩秘书,敲定承建秀平桥的单位,秀平桥一动工,他就得投入重建的工作之中。可是小雨走得很决绝,没有再看他一眼,他的心冰凉一片,他猛然发动了车子,用极快的速度离开了小雨,消失在北京的夜里。
乔一川回到了平安里,夜,静得只剩下他的心跳声,他没有去洗澡,小雨的体温,小雨的香气,小雨那对饱满的胸,小雨的那一声“亲我”,全部跑进了他的大脑……后来画面幻化成了郝小麦的脸,除了妻子的身体,他发现他想不了别的女人。他索性脱光了,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电话,又是电话。乔一川的梦被电话打断,梦中全是郝小麦,她望着他,幽怨而又多情。
乔一川按下了接听键,万雄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又是万雄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是昨天,似乎又是很久之前出现过,那时他在电话中说:“北京出事了,出大事了。”现在,这声音又响起来了:“郝小麦出事了。”
乔一川的梦醒了,彻底被惊醒了。他一屁股坐了起来,对着电话喊:“小麦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沉重的不祥之感扑了过来。
“她,她在旅游时,不小心摔进了山谷中。昨天夜间,旅游团才在山谷里找到她的尸体。日报社的总编和宣传部的苏副部长已经赶往出事地点。昨天半夜就接到了通知,邱总现在才让我通知你,怕你大半夜干傻事往江南赶。一川,别难过,我和秋琪在机场等你,我们一起去接小麦回来。”
乔一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挂掉电话的,更不知道自己又是怎么样起的床、穿的衣服。直到伍志和伍长河扶着他出了公司的大门,扶着他上车,甚至是扶着他上了飞机,他还处在迷蒙之中。他不相信万雄的消息是真的,可是,万雄说的人不是小麦又是谁?
飞机在省城降落后,万雄和余秋琪在人群里找到了乔一川,他完全是被动地走路,他们扶住他,把他带上了车,小马把车开向了郝小麦摔死的云阳山。
云阳山在江南市下面的一个叫武县的地方,因为山高峻秀而成为江南甚至是省城人休闲避暑的胜地。结婚那阵子,正赶上热天,乔一川和郝小麦的蜜月就是在这里度过的。现在,乔一川再次去云阳山时,竟是为了给妻子郝小麦收尸。
乔一川、万雄、余秋琪和小马到达云阳山的时候,郝小麦的尸体已经从山谷里拖了上来,由于她是脸朝下,头部又撞到了大石块上,整个面目已经毁得不成人样。为了不让乔一川难过,报社总编和苏副部长决定把尸体紧紧地裹着。等乔一川赶来的时候,郝小麦的尸体已经裹得很严实,而且运进了武县医院的太平间。
乔一川并没要求解开被裹得严实的郝小麦,在万雄和余秋琪的帮助下,尸体很快火化掉了,只是当旅游团把郝小麦的背包交给乔一川的时候,他的眼泪“哗啦”一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余秋琪伸手把乔一川拉进了她的怀里,她像位母亲一样拍着他的后肩说:“哭吧,大声地哭出来。”
乔一川没有大声地哭,而是很快擦干了眼泪,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武县。当万雄和余秋琪把乔一川送回他和郝小麦的家时,乔一川赶他们走。他们望着他,特别是余秋琪,眼睛里满是想留下来帮他的意思,他装作没看到一样,把他们推出了家门。
万雄和余秋琪一走,乔一川把郝小麦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床上,除了一些日用品外,就只有一部被乔一川淘汰过的旧手机,这显然不是郝小麦正在用的手机,她的手机是最新款苹果手机。据说她是接了一个电话,离开旅游团的人后,一脚踩空摔进了山谷,手机当场也被摔成了碎片,显然是这个电话让她忽略了山路的危险。
乔一川好奇地把这个手机拿了起来,手机上并没有什么来电或者去电显示,他继续翻了一下,在所发的信息里,他居然看到了神秘号码发给他的信息。那个一直在提醒自己的神秘人竟然是妻子郝小麦,而且余秋琪告诉过他,郝小麦和梅洁、香香都有来往,她怎么和她们会有来往呢?
乔一川越想越不解,他放下手机,开始在家里到处翻动,他相信她既然能用神秘号码提醒他,肯定还会在家里留下什么东西。她进了他们的圈子,为了他吗?
乔一川的心开始痛了。他疯了一般地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抽屉翻了一遍,可他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他累极了,把床单掀了起来,把郝小麦的日用品、郝小麦抱着睡觉的毛毛熊摔到了地上,突然从毛毛熊里掉出一个小本子,乔一川捡了起来,第一页竟然写着:献给我的爱人:乔一川。
乔一川的手抖动着,眼泪再一次大滴大滴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