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经济发展迅速,风俗习惯和居民思想,却守旧得很。亲人去世,家属大多选择土葬。
可许卓均,救灾因公牺牲,28岁的副县长,身份特殊而又引人注目,葬礼似乎不只是许家人的事。尸体被运回时,母亲哭碎了心,仍然会有说客上门。几乎要被说服时,何雪研的出现,阻止了他被一把火化成灰。
那天,何雪研穿着宽松的白色连身裙,面色也白得极其异常。面无表情地看了许轻歌一眼,径自走到寒气逼人的冰棺前,朝着许海龙夫妇跪下,然后把手中的一份报告递到了她手中。
“三个月,宫内单活胎,颅骨光环完整,胎心搏动148次/分……”
报告上的字,血红了许轻歌的双眼。看着何雪研微隆的肚子,她腿部一软,也跌跪在地,许久站不起来。
三个月前,哥哥亲口说过,他醉酒做了错事,对雪研做了错事。他爱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却总该要对雪研负责了!
那天,她开始恨何雪研。从小就和她抢哥哥就算了,不被哥哥喜欢,居然发展到用下三烂手段设计逼迫!
“哥,成年人总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她有脸给你下药,就要有脸承担后果。管她做什么!”
许轻歌再相信哥哥的酒品人品不过,如果不是对方有意设下圈套,他是不可能酒后占人便宜。而且,还是他不爱的人。她替哥哥真正喜欢那女人打抱不平!
许卓均没说他真正喜欢的,是谁。可许轻歌相信,哥哥的眼光,一定是好的。
“你喜欢的人姑娘,一定很好。我去找何雪研算账,你要为自己的幸福负责。”
她豪气拍着他肩膀的样子,逗笑了许卓均。他温柔地揉着她的脑袋,细语:“是啊,她很好。”
临近出发前往青川那天,许轻歌接到何雪研的短信,说怀孕了,是卓均的。她当场发了飙,回过电话就大骂,要对方把孩子打掉,为自己、为孩子、为哥哥以及哥哥喜欢的人负点儿责。
“他喜欢的人?”何雪研不怒反笑,“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喜欢的人,最没资格管这件事的,就是你。”
将何雪研拉到了黑名单,许轻歌决定尽快回去,用到暴力也要把那女人拖去流产。虽然孩子无辜,到底不是相爱的人所生,出世后对谁都不好。她不愿意哥哥的一生,被拖累在设计来的责任中。
可是,这些都来不及实施。大地震,她困在青川,哥哥带了救援队寻来。她知道,他是想保护她。
临死那天,哥哥说,对不起轻轻,我可以吻你吗?
然后,冰凉的唇覆上来!
许轻歌才恍然明白,哥哥心底的人,竟然是她。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哥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B超图像上,还不清晰的小家伙,是许卓均血脉最后的延续。许轻歌舍不得了!她甚至有点佩服何雪研,至死都对哥哥忠贞不渝。
许卓均英年早逝,每个人都庆幸,有个女人愿意替他生下那难能可贵的遗腹子。也没人去根究,他们是否公开过恋情是否结了婚。便没谁忍心,再违背这个失去爱人的女人,硬将许卓均的遗体火化。
他被葬在小城后山的陵园,是县里领导特批的最好的墓地。许轻歌的毛笔字极好,墓碑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她亲手写上的。笔力前所未有的遒劲,几乎要刻入骨髓!
重新处理了伤口,许轻歌支走罗湖,一个人来到了陵园。
许卓均的碑前,摆放着三个新鲜苹果与一束桔梗花。她知道,一定是何雪研来过。
指尖轻轻触碰花瓣,许轻歌的眼泪落了下来。半跪抱住墓碑,将脸紧紧贴了上去。
桔梗花,既是永恒的爱,又是无望的爱。有的人能抓住幸福,有的人却注定与它失之交臂,抓不住它,也留不住花。
因为是兄妹,她于许卓均,是无望煎熬的;于王梓是残忍不能接近的。何雪研抓不住哥哥,她辜负了姚群书,而她,又注定要与罗湖失之交臂!
都是因为她,大家都不幸福。她何德何能呢?
“对不起……”
如果,她是王轻歌。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山顶,风呼呼地吹着。墓地的远处,松树后面,站立的罗湖,忍不住打颤,却不是因为冷。
许轻歌不让跟来,他只得远远地偷瞧。她落寞伤心的,他迈开步子,几乎就要冲上前去,想抱抱她。
五年以前,她是无忧无虑,自由快乐的。五年以后,她整颗心,都已经被沉重包袱压得严严实实,直不起腰也喘不了气!
他,这个所谓她爱的人,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握拳,他拿出电话,一边打着,一边转身下了山。
枫叶咖啡屋,成了罗湖在小城最常促足的地方,而每一次,他都选择坐在那片枫树林手绘墙下。有时候,甚至一坐便是一整天,一直喝咖啡,不说话。
进屋,他没料到姚群书已经先到,且也是坐在同样的位置。斜靠在沙发上,压根儿没打算抬头看他。
“罗先生,二位需要吃火锅吗?”
由于正好是饭点,店内比以往都要热闹。已经和罗湖混熟悉的服务员,见他进来,便贴心地上前询问。
打量一圈,罗湖这才发现,今日店内的客人,还真是比以往哪一天都要多。桌桌冒着热气,有的甚至在喝酒划拳,闹哄哄的。顿时皱眉,有些不悦。
好好的咖啡屋,卖火锅算什么风格!
姚群书这才转回头,看着罗湖冷笑。
“这是小城,不过小小的城,罗总裁!”
凉凉的话,讽得罗湖一时噤声。小城,位于西南的贫困小县城而已,比不得一二线都市,会一年到头有人,闲情逸致只喝咖啡。进了冬日,不想点别的招,咖啡屋确实是盈利很难!看看手表,当真抬头跟服务员要了两人份的小火锅。正好,他有好多话,与姚群书聊,吃不下,也慢慢来。
火锅上来,闻着很香,配菜也很新鲜。两人却都没什么胃口,盯着滚滚的汤,沉默。
他们不知道,彼此都在想的,是同一个问题。许轻歌,饿了没!她现在会去哪里?
“罗湖,从现在开始,我们公平竞争。”
“姚群书,从现在开始,我要争取回她。”
就在服务员都被他们的沉默弄得有些尴尬时,两人几乎是同一刻,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