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人的过世，山庄里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各种喇叭小号锣鼓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灵堂里，哀乐声抑扬顿挫着，揪着人们的心，一阵一阵儿的。这样的音乐声，或许更适合安静地放下一切，只是沉浸在无尽的回忆中。不管对象是谁，但凡是认识顾长年的，这种时候，总会在脑海里回放起属于他们的过去，或多，或少。
灵堂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每到一个来看望的，总会听到一阵哭声。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这样的场合，再加上渐晚下来了的天色，总让人的心情阴沉着，有些穿不上起来的错觉。
忙活一阵之后，几个负责身后事的男人终于帮着顾长年换上了寿衣，戴好了寿帽。钱纸遮面，铜钱挂耳。到此，第一阶段的工作，就差不多告了一个段落。
一直站在门口的李梦颖，就那么半倚着门框站着，终于，青儿走到了她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小姐！顾前辈的衣服已经换好了，前辈让我跟您说一声，现在可以进去磕个头！”
李梦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便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时代进步了，什么都变得效率了起来。李梦颖走进去的时候，迎面只是看到一面写了一副对联的黑白布头，就那么简单地挂着。布头前边，拜访了一个不锈钢的方桌，上边儿摆上了香烛和顾长年的牌位。
就算只是李梦颖这样的小丫头，这种时候，也免不了多想一些。这人生在世，不管生前差别有多大，死后，似乎都是一样的。一张牌位，几柱香烛，从此就再不存于这个世上。
因为场景太过相似，也因为事情才过去没多久。这样看着那张牌位，听着那首在她脑子里曾经萦绕了太多天的哀乐，李梦颖一时间走了神，恍恍惚惚地，愣在了原地，表情，一点也不好。
吴青石走到了她跟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赶紧地磕个头，就让青儿陪着你回房间去休息吧！你顾叔叔花了多大力气才帮你把身体调养地好了一些。这要是再有点什么，那个老东西泉下有知，也不会开心。”
“叔叔，您就让我呆在这里吧！现在庄子里上上下下为了顾叔叔的事，都乱糟糟的一团。我自己一个呆在房里，心里反而不舒服。您放心，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体。再说，不还有青儿姐姐陪着嘛！如果我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让她第一时间告诉您！”
吴青石知晓李梦颖的性子，也懂，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呆着，的确更加折磨。
毕竟是有人死了。就算再亲近，终究已经成了亡魂。一个人的时候，想想，总会有些害怕。话又说回来，李梦颖不过是个小丫头，把她放在身边，吴青石倒也省心些儿。
“也好！那你就呆在外边儿的亭子里，让青儿陪着，不要到处乱走动。这几天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好些事儿，没叫到你，就不用进来了。”
“知道了，叔叔！”
虽然一个人在外边儿呆着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她也想去帮忙，可是李梦颖清楚，这种场合已经够忙了，她不应该再去添乱。
磕完头，青儿就陪着李梦颖走了出去，进到了凉亭里，顺手端了一杯白开水送到了她跟前，连同着一个分装的药盒子。
“小姐！先把药吃了吧！”
“嗯！”
李梦颖轻声应下，从小药盒子里倒出了5片不同颜色的药片，就这水，一仰头，全部吞进了胃里，习惯地把水杯又还到了青儿手里。
“青儿姐！”
“怎么了，小姐！”
“你说，磬尹姐姐这会儿怎么样了？”
青儿把水杯放到了一旁的一个小圆桌子上，转了个身，站到了李梦颖跟前，回答了起来。
“听他们说，尹小姐吃了安眠药，这会儿已经睡下了。青梅师姐刚刚来过，匆忙磕了个头就走了，说是去房里陪尹小姐去了！”
李梦颖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了青儿一眼。
“青儿姐，你就别站着了，坐下来陪我一会儿吧！你这么一直站着，我总得仰头脖子跟你说话，累得慌。”
跟青儿相处了这么些个日子，李梦颖也学乖了不少。有些话，直接说出来她不听，把原因转移到她自己身上，似乎就行得通了。
果然，李梦颖这么一说，青儿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也就怯怯地坐在了凳子上。
“小姐，您就别多想了。尹小姐那边，肯定有很多人陪着，不会有什么事。不过，毕竟是出了这种事，等她醒了，还不知道得有多难过。”
虽然青儿跟顾磬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交集，从小进来山庄，除了特殊场合打过几次照面，严格算起来好像都没跟顾磬尹说上一句话。可即便是这样，这会儿，青儿也还是会在心里可怜起那位小姐。
伸出手，李梦颖束了束背后被风吹乱了的头发。看似闷不做声，其实心里却已经闪过了好些个想法。
10秒过后，李梦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丽姨还没有过来吗？”
青儿的身子微微朝着李梦颖倾了倾，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我听说，前辈请人算了一下。说是夫人最近不能出席这样的丧葬场合。所以，我估计夫人是不会过来了的。”
虽然李梦颖不是一个相信迷信的人，但很多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纠结了一小会儿之后，她还是就这么相信了下来。
“按道理，丽姨跟顾叔叔也应该是旧识。顾叔叔这么突然地过世了，她身为老朋友，却不能过来看上一眼，心里一定特别难过。”
说着，李梦颖倏地站了起来。
“青儿姐，我们去丽姨住的院子一趟吧！我想过去陪陪她！”
“可是前辈说了，不让您乱跑！”
青儿的难处，李梦颖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你先去跟叔叔说一声，他同意了，我们再过去，总可以了吧？”
李梦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可她就是觉得，这种请求，吴青石一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青儿很快就“请完旨”跑了回来。
“小姐，前辈说了，让您不用急着回来。一会儿晚饭会有人送进房里，您可以陪着夫人一起吃晚饭。”
“那样也好！走吧！”
转身间，好死不死地，李梦颖的视线偏偏又落到了明寺身上。他就那么急急忙忙地穿梭在人群里，忙到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小姐，您没事吧？”
看到李梦颖看着不知名的方向出了神，青儿又问了起来。
“没事！我们走吧！”
她有好多话想说，想要跟那个忙的忘了她存在的男人说，可是现在，她知道不是正确的场合和时间。
转身间，她吞下了所有想说却没法说出口的话，心里，全部都是不确定。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自己有机会跟顾磬尹竞争一下。现在，好像她已经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她还记得刚刚明寺抱着顾磬尹走出去的样子。他的眼神，那样的紧张，那样的心疼。
她开始不确定，明寺对顾磬尹的那种感情，到底算什么？
爱情吗？好像不是——可如果说那样都不是爱情，那又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