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摇云山上，火泉之畔，莫苏、老剑圣和不请自来的梁郁一边喝酒，一边吃着老剑圣拿佩刀从两条高立的铁杆上削下的烤肉。
「啧啧，」老剑圣拿着梁郁带来的酒瓶，嘬了一口，摇摇头，「和这老家伙千年没见，他倒是转了性，连自己酿的酒都肯赠人。我记得呀，以前和那家伙一起看长江的时候，想碰一下他的酒壶就跟杀了他全家一样，可宝贝着呢。」
梁郁笑了笑，道：「倒也不是『酒仙』前辈转了性，只是和您不同，没赶上当年『第二代降临者』觉醒的好事，想来这世间走一遭，还得靠着跟自己的契约者。千年之前，『酒仙』前辈找了个臭味相投也爱极了喝酒的契约者，自然行走世间也就随心所欲。事到如今嘛……这一代的『酒仙』契约者可是个刻板角色，和酒仙前辈简直命里相克。契约者就算签订了契约，也还是占主导的一边。酒仙前辈实在拗不过对方的执拗性子，也只好言听计从了。」
老剑圣哈哈大笑：「这老家伙，哪是找了个契约者，简直就是找了个老婆。」
梁郁微笑了一下，从老剑圣手里接过酒瓶，仰起脖子喝了一口。
莫苏对喝酒无爱，只好在一旁吃烤肉，看着老剑圣和梁郁喝得投缘，忍不住叹了口气：「老爷子，我这正要和你讲故事呢，你怎么又喝起酒去了？」
老剑圣知道这小子是觉得有梁郁在场，故意开口提醒自己。但老剑圣性子不羁，哪在乎这些，只是道：「听故事下酒不是正好，你小子哪那么多过场，有啥话不好讲的？」
莫苏皱着眉，也不好再说话，却见一旁梁郁站起身，朝两人道：「酒已喝过，见了莫苏无恙，也便放心了。梁郁这便走了。」
说罢，也不等两人回话，便一跃而起，在空中化为一道奔腾的球状闪电，飞入云海深处。
只听空中传来声音：「梁郁身兼护卫职责，不能远去，只好在这云海之上等候。便如老先生所愿，凌晨四点后再来叨扰两位。」
莫苏心想，这家伙倒是识趣。
老剑圣拾起梁郁留下的酒瓶，又喝了一口，对莫苏说道：「行了，小子觉得碍事的人也走了，现在能说了吧？」
莫苏点点头，忽然道：「对了，老爷子，之前我可没开玩笑。我真的一直都在做一个很奇怪的梦。」
「那个梦里，有一成不变的大雨，一成不变的烈火，还有一个会跟我说话的、披着蓑衣戴斗笠的奇怪双刀客。」
「一开始，那双刀客问我是谁，我说我说莫苏，他说不对。后来我跟他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灰烬之灵，对不对。他也说不对。」
「再后来，梦里那个怪怪的双刀客叫我去找刀，我一直没理会他。他终于忍不住，说时间来不及了，叫我来西陵会战纪念馆。」
「我听到纪念馆的时候，就立刻想起了您。虽然我和您认识这么多年，但您一直神神秘秘的，这会儿梦里的怪人也提到纪念馆，我就在想，您会不会也和天辉夜魇有什么瓜葛。果不其然，你还真是两大军团里的大人物。」
「再后来，我就来了纪念馆，你把张恪打伤，我把他交到梁郁手里送回了军团，想回来找您问问梦境的事儿，却没找到。」
老剑圣听到这，想起自己之前在纪念馆送走了莫苏之后，在纪念馆外感知到了一个陌生的气息，便出去动手打算将之赶走，没想到被两个契约者联手拖住，最终等来了远古冰魄卡尔德的冰晶爆轰。
「我没找到您，就让卢明月带着我开始找刀，找着找着，似乎终于找到了。」
「那是一把连展柜都跟着刀身一起发烫的火红太刀，我正听着卢明月和我讲太刀的历史来由，讲到什么帝国陆军中将柳生鹰臣，一道毁天灭地的寒意就来了。然后，按理来说，我就应该失去意识了。」
——按理来说？老剑圣面具后的眉头轻轻一挑。
「在昏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个梦。那个梦里有一尊很大的火焰巨像，手持双刀，孑立虚空之中。」
老剑圣心想，这火焰巨像，应该就是灰烬之灵留在你体内的残焰了。
「然后，一直在我梦里反复出现的那个双刀客又出现了。」
「他还是斗笠蓑衣的打扮，长短刀带在身后，却从虚空之中撕开一个缝隙，抽出了一把和我在纪念馆里看到的炽热太刀一模一样的兵器。我隐隐约约听见双刀客好像对着那个火焰巨像不断说着什么，却始终没听清楚。只记得那个火焰巨像竟然也对双刀客说了一句话。」
老剑圣不由得问：「说了什么？」
「那个火焰巨像问带着三把刀的双刀客：『你是谁？』」
「双刀客好像没答话，只是拎起那把和纪念馆里的火太刀长得一样的刀，像闪电一样地掠过整个白色的世界，斩下了那尊火焰巨像一只手臂。那只火焰之手落入白色深渊里，翻起了好多火焰波浪，最终也无法挣脱。当时我半梦半醒的，好像感觉到了一阵暖流涌入了身体。」
「再然后，我就真的失去意识了。」
「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莫苏说完，看着老剑圣沉默不语，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想要揣测，却也无法看到老剑圣面具后的表情，一时有些惶惶。
老剑圣喝了一口酒，咂咂嘴道：「你小子身上，谜团还真不少。怪不得你不愿意在梁郁那小子的面前开口——你是觉得天辉军团那帮人对你不怀好意？」
「我不知道。」
莫苏摇头。
「我只是不明白哪边的态度更值得相信。天辉固然没跟我和盘托出，但我也更倾向于您之前推理的『天辉夜魇两方围绕残焰进行角逐』这个真相。但梦里那个双刀客的所说所做，都让我觉得他是个和天辉截然对立，却又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怪人——他和天辉对立，却站在我这边，岂不是意味着在他看来，我和天辉注定势不两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