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辰房内烧的是月国附属国商人前来月国时卖的的上等炭木,她特意交代了春枝把小窗开了一条缝隙,裹着蚕丝被翻来覆去许久也终究沉沉睡去。
然而子时,她却迷迷蒙蒙地醒来,只觉得窗外好像光亮了些,周围确是很久都寂静无声,直到一丝凉风透窗进来,她才清醒,披了厚暖的衣衫,她打开门轻轻走出屋,只一开门就愣住了,竟不是天亮了,而是下了厚厚的雪铺了满院,头顶还有冷冽的月光,目视之处皆是银装素裹,洁白一片。
此刻万籁无声,丞相府虽置于京城中,却连犬吠都无,叶子辰见丫鬟仆妇都酣睡着,不禁低低一叹,想起自己那年,也是在这样寒冷的深夜,下着大雪,家中母亲早逝,父亲照独自抚育她到了十三岁,正要议亲的年纪,却因家中二舅舅生生错过了,她那不成器的二舅舅站错了阵营,附了当时颇受帝宠的三皇子,只是没想到三皇子却突然被查到谋逆,圣上龙颜大怒,很快就将三皇子手下一帮人革了职。贬到边远地带,她父亲本就是六品小官,虽为官清廉,爱民如子,也受到牵连,被圣上贬为九品,她父亲到了边远一年,就消瘦很多,加上为她的亲事生愁,竟是病倒了,不出两年,就逝世。
而年已十六的她,在边远竟无亲无故了,因着二舅舅,她外祖一家都生活的水深火热,她父亲不放心将她托付给年迈老人,临终时交给她一封信,交代了她去寻多年他未见的好友,请他照拂一二。
只是没成想,边关到京城路途遥远,叶子辰只有一个奶娘不离不弃地跟着,两人也不敢将钱财外漏,行至淮北一带时,竟在下着大雪的寒夜里,被一帮山林土匪寻着,抢了身上的钱财不说,若不是奶娘拼死相互,或许就被那一群土匪破了身子去。
当年意气奋发的洛安,就是在那个她狼狈不堪的夜里出现的,当时她衣衫几处破损,被土匪追着跑,却因害怕和恐惧渐渐体力不支,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听到了一阵马车行走的吱呀声,她拼了命的狂奔过去,却见一众护卫骑着马将中间一辆马车护着懒洋洋地行进着,且一众人皆蒙着面,她只听土匪就快追赶上,只好张开手冲到一群人前拦住了。
却见一群人竟像是没见着她一个大活人一般,要绕过她。
那夜的雪,夹着风,让她几乎要倒下,她声音嘶哑地求着他们救她,全然不知鞋袜在撕扯中已扯掉,而洛安揉着眼睛懒洋洋地伸手拉开帘子的时候却在看到她双足时一愣,只将她请上了马车,暗示自己的奴婢找了鞋袜给她,并许她待在炭火旁,后就让自己的护卫去处理了那些劫匪,并把她被劫走的包袱还给了她。
她能在淮北顺利找到父亲的好友还是亏了他借了两位护卫暗中帮忙护送,叶子辰曾无数次想自己为什么对想报答于他有如此深的执念时,却不知道,当初名动满京的洛三公子深夜出现在那只是因为自己母亲逼迫他去议亲,娶一些个所谓的名门闺秀,因此他借着游学的借口离京出游,才会遇到她并救她。
而他那疑似送佛送到西的帮忙只是因为他当时见了她的玉足,并好巧不巧的移不开视线,怕被纠缠上,才在了解了这姑娘有个投奔的地方后很‘好心’地很快的将她送走了。
这些,怕是只有前世在大火中看到自己心心念念了叶子辰玉足很久的洛安才知道。
叶子辰重生三年,确是头一遭看到京城落雪,在这样纯粹无杂质一样的雪夜里,她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想着好不容易找到救了自己一命的救命恩人却没能救下他,今生好不容易接近他,却被怀疑至此,她并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聪慧的洛三公子不再疑心她。
又是一阵西北风呼啦吹过,叶子辰冷的一哆嗦,才惊觉自己竟在外面站了许久,头有些昏沉,她连忙拢紧衣衫关上了门进了内室躺好,只求不冻出病来让一片喜气的府中生出担忧。
而另一边,八岁的洛安也躺在小榻上,望着皎洁的月光沉思着,他的眸色复杂,神情纠结,却是一夜未眠。
此时的洛三公子内心是崩溃的,他自下学后对那叶家子辰弟弟说了些重话后竟是心里不安了许多,不时想起叶子辰那双黑白分明却有着韧劲的眼睛。
他还不懂为什么,却觉得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大抵是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