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颓然放下窗帘，神情疲惫。
常唯，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开始有秘密？
常唯来到约定的地方，时间还早，她一向准时，不肯早一分也不肯晚一分，准则就是“守约”。
咖啡厅里的格调也是她喜欢的风格，有点北欧的风格，确实与她的气质相符。
常唯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轻叩桌面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对面为她点的蓝山正徐徐袅袅的冒着轻微热气。
爵士乐响在这个幽暗的环境里，确实是很小资很有格调。
服务员似乎都是踮着脚走路，轻飘到没有任何声音，训练有素的微笑挂在脸上，像一张面具一样永不褪去。
有客人点一杯咖啡，静静坐在角落翻看一本书，神情安静，淡然，浑身散发了书卷气以及小资格调。
常唯轻笑，连日来紧绷起落的神经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解脱。
这时，咖啡厅门被推进来。一丝清新的空气跟随着身影钻入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随着服务员的指引，她来到常唯的面前，坐下。
常唯看着她从容淡定的坐下，连这种时候她都能保持镇定，那么想必事情并非糟糕至无可挽回的余地。
也或者从来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卸下这一副面具，二十几年来从来如此，他开始好奇父亲是否见过母亲另一副样子。
“妈。”常唯喊得不甚自然，也许心底还是存了内疚吧。
林幽兰点点头，将墨镜摘下。
一张疲惫不堪的脸猝不及防的撞进常唯的眼底，他手中搅拌咖啡的银匙“咣当”一声落进杯底，清脆而尖利。
林幽兰对着儿子的这一反应并未有什么神情，她只是淡然的端起咖啡喝一口。
复又放下皱眉道：“有段日子没来，味道竟然差了那么多。”
“也许是凉了的缘故吧。”常唯回答。
林幽兰点点头，望向窗外。
常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面前从来没有多余的话想说，而她也是这样。第一次仔细的看着她的脸，才发现不知何时保养得适宜的她也开始苍老，细纹一点一点的长出来，皱皱眉，眼角的鱼尾纹也开始加深，原来一个女人再是利落能干，终究还是老去。
林幽兰突然回头，发现常唯正盯着自己。
她故作未见的道：“最近怎样？”
常唯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于是老实回答：“很好。”
“哦。”只一声哦，又再没了要说的话。
优雅的手指还是那么柔嫩，抚摸着咖啡杯周身的金丝线条，常唯也只是盯着。
突然，林幽兰叹了口气，抽回抚摸杯沿的手对常唯说道：“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父亲。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好，你到时候打电话给我。”常唯回答。
林幽兰微笑，这是她从进来到现在第一次微笑，常唯觉得受宠若惊，从小到大，母亲微笑的样子十分少。
一直以为她并不喜欢自己，所以从来都是那么严厉，有时候甚至在她的眼神里看到嫌恶，也许是对父亲的没有感情吧。
“妈，公司现在怎么样了？”常唯等了一会只好问出口。
“没事，有人想搞常氏而已。”林幽兰又恢复了淡淡的语气，周身的优雅气质也跟随了回来，天寒地冻的感觉也再次回来。
常唯没有再问，这种谈话似乎和咖啡厅的优雅是格格不入的，就好比一个暴虐的闯入者突然打破了一室安详。
又坐了一会，林幽兰起身。
常唯跟着站起。
“不用送了，我约了人谈事情。”林幽兰淡淡制止，拒人于千里的高傲神情又回来了。
常唯点头，看着她转身。
林幽兰的脚步顿住，没有回转身。
“什么时候有时间，带她回来吃顿饭吧。”也不等常唯的回答。
然后，离开。
常唯目送母亲远去的身影，心里的暖一点一点浮上来，裹了一层欢喜的外衣。
他迫不及待的回去，想要告诉李小杜。
回到家的时候，小杜并不在屋里。
常唯打了N个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那就等回来的时候再说吧，常唯的眉眼之间都掩不住喜色。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中过去了。
李小杜此时正坐在天桥上看人来过往，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这些脚步声中匆匆流逝而去。
冬天的凉意里，有几分萧索的意味。
忘记那一年初到这个城市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一定是非常的乡气吧。小杜微微笑，在这种冬日的下午，回忆总是能自然而然却猝不及防的钻出来。
倘若那一年没来到这里，生活应该是另一番境况。也许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有疼爱自己的丈夫，生活平淡无奇的过下去。
这一生就这样了吧，偏偏为了逃避一种命运又跌落到另一种命运里。
小杜微微叹息，是不是早在父亲离开他们的时候，命运就已经将她的一生都规划成了畸形。
现在偶尔会与妈妈通话，能感觉到她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开心，不管这样，小杜都为妈妈感到开心。
曾经一度以为相依为命的生活太过困苦，现在想来倒也是另外一种得到吧。与妈妈的通话中，小杜已经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前些天，妈妈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问她有没男朋友，她记得自己在看了静坐一端看电视的常唯后说没有。不知道常唯有没有听到，但是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应变这种不安定。
包里的电话一遍又一遍的想，小杜却只是惬意的将头仰望天空，懒怠去接听这焦躁刺耳的铃音。
终于，手机不再响起，小杜跳下天桥。
顺着栏杆往回走，偶尔独自一个人出来透透气还是不错的，她微笑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