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想好了?”百里云开似是早就猜到她的答案一般,扬眉问道。
“救我母妃。”妖冶定定地望着他。
百里云开既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只是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瓶,妖冶以为是解药,忙欢喜地接过,谁知他的下一句话却把她打入万年冰窖之中。
“吃了它。”
“什、么?”她一愣,眼神微闪,连带着话也说不利索。
“月噬蛊,每月十五发作。只要我每月给你解药,就不会有事。否则便会全身痉挛抽痛,生不如死。若是连续三次没有服药,便会气绝身亡。”他淡淡地说道。
妖冶呆楞了片刻,周身萦绕着彻骨的寒意。转而是笑,癫狂地笑。
下蛊?“你要对我下蛊?哈……风无涯,你竟然要对我下蛊……”
他似是讥诮地笑了,言语相激:“若是不服,那么就一步步地踩着别人上位,我等着你来报复我。”
妖冶一震,突然就敛了笑意,垂下的眼帘倏地扬起,极尽妩媚地看了他一眼,傲然道:“那就拭目以待吧!”她仰头,没有片刻的犹豫,将瓶中药水一饮而尽,“明日,我就要看到皓月来为我母妃诊治。”
百里云开皱了皱眉,轻抿的薄唇似乎动了动,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妖冶微挑着眉梢,凝了他半响,“风无涯,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竟然可以让皓月听你的。”
她之所以那么快答应这个男人,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父王告诉她,根本寻不到皓月。不要说他的行踪飘忽,就算他站在你面前,只要不是他心甘情愿真面目相见,谁又能认出他的模样?所以风无涯能够这么笃定地让皓月为母妃诊治,他与皓月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皓月是银楼的人,自然是听我的。”撩起一缕她的发丝在手中静静把玩,他云淡风轻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妖冶厌恶地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所以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是银楼的楼主吧?”
“为何不会?”似是没感受到她的排斥一般,百里云开手下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
妖冶眼眸沉了沉。虽然她早就想过,这个人不简单。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就是墨兰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银楼楼主。怪不得那天会觉得青衣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原来,他就是青衣的主子……
“既如此,无所不能的银楼为何需要我这样一个普通人?”
“你太小看你自己了。”百里云开站在她身前,负手而立。黑衣如墨般深邃,长发扬而不乱地披散着,刀削斧凿的下巴带着一丝冷峻与邪魅,剑眉朗目,无一不是那个在青楼救她,说着“她是我娘子”的男人。可是……
呵呵,连婚约都可以弃之如敝屣,她又怎么能指望这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的一句戏言?
妖冶牵了牵嘴角,美眸轻眨了几下,忽闪忽闪的羽睫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一般,“你要我做什么?”
百里云开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眼帘微阖,“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风无涯,那就等你有需要的时候,再通知我一声。现在,恕不远送了。”说完这句话,她也不去管男人的反应,扭头就往房内走去。
翌日清晨,天空透漏着微光,金闪闪的日头从云层中缓缓探出的模样让妖冶顿有一种守得云开的感觉,妖冶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冷香院,刚一开院门,就看到汝南王在院中踱步。
她轻移着莲步上前,看向汝南王,问道:“父王怎么不进去?”
汝南王见她来了,满眼笑意地与她分享好消息,“冶儿,你知道吗?神医皓月来了!他听说你母妃病了,竟然自己主动来到王府,说要为她看病!这回你母妃有救了!真是上天垂怜啊!”
妖冶面上挂着欣喜的笑容,心里却是腹诽不断。要是真垂怜,就不会让她中了那种恶心的蛊啊!
“父王说得对,母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父王可不能再立什么小妾了!”
“你这孩子……”汝南王被她说得老脸一红。哪儿有孩子这么跟父亲说话的!
眼前的男人已不复她初见时的神色清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的鬓角已经添了许多华发。她突然有些心疼这样的他,鼻子一酸,喊了一声:“父王……”
汝南王以为她是在怪自己没答应,忙出声安慰,“父王以后只有你母妃和你,再不会有别的女人了!”
“噗……”妖冶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涌起的一丝伤感就这么被他给破坏了!
被她一笑,汝南王更是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这时候房间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面容姣好的翩翩少年。
白皙的肤色让他看起来有些羸弱,脸部轮廓立体鲜明,流畅的剑眉下,是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俊眉的薄唇,无一不将他塑造成一个绝世的妖魅美男。蓝色锦带将柔顺的墨色长发束于脑后,飘扬的样子更显他俊逸出尘。
妖冶心内不禁感慨着他这绝世容颜。若是她猜得不错,这便是他的真容了吧?难怪会这么白,想是经常戴着人皮面具的缘故吧。
“神医,王妃的身体如何了?”汝南王见他出来,立马带着笑意款步上前问道。
“有本神医出马,自然是不用担心了。”皓月眼波流转,似是对他质疑自己的医术颇为不满,“王妃身上的夺魂此刻已经全解了,只需再修养一段时日,便可好全。”
“多谢神医!”汝南王欣喜地眉开眼笑,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许多,“神医不但医术超群,心地善良,生得也是如此俊美无双,定是天下女子的梦中情人啊!”
他真心的夸赞听在妖冶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只觉格外刺耳。明明是她牺牲了自己才让风无涯派了此人来,怎么就成这个人心地善良了?
“父王不是说神医是易容高手吗?这容貌说不定就是他易出来的,父王怎就轻下结论说他生得俊美了呢?若是神医天生丑陋无比,那父王这番话听在他耳朵里可不是褒奖,而是赤裸裸的讽刺哦。”妖冶俏皮地笑着,故作天真地说道,纯然的眼眸中是一片波涛汹涌。
汝南王心里一个咯噔,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明明平日里进退得宜识大体的女儿,今日这是怎么了!
“神医莫怪,冶儿她年纪尚小,还不懂事。”虽然他的身份让他并不需要这般说话,可面对自己发妻的救命恩人,他还是调笑着为自己女儿的无礼道歉。
皓月不怒反笑,眉间尽是暧昧之色,“那若这便是我的真颜,郡主是不是也觉得我俊美非凡啊?”
“身为一个男人,还要以美色惑人,真不知道神医有什么可得意的。”妖冶不屑白了他一眼。
汝南王忙上前拉住她,皱着眉略带不满地开口斥责道:“冶儿,不得无礼!”
“无妨,无妨。”皓月嘴角大幅度上扬着,笑得活像只奸计得逞的狐狸,妖冶心中又是一阵气结,不由甩袖朝房间内走去。
皓月的表情汝南王都是看在眼里的,虽不知女儿为何对他如此不善,可相比之下,还是皓月的包容更加让他疑惑。这个神医,与传闻中的性格“怪异”完全搭不上边,主动来为他的王妃治病不说,还怎么看怎么温顺!难道,也是被冶儿的美色所迷吗?
妖冶走到床边的时候,南宫菲然已经累得睡着,妖冶也不好嘘寒问暖,在她身旁坐了一会儿便出了房门,却看到皓月坐在院中等着她出来。
“我父王呢?”
“走了。”他轻巧地说道。执起手中的茶盏轻抿了一口,似是享受地微眯着眼。
“那你怎么还没走?”她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满在这里看到他。
“冶儿,你就这么过河拆桥了?可真是伤我的心啊。”眨巴着那双狭长的凤眸,他的眼中满是星星点点的可怜之色。
“哼。”妖冶冷笑了一声,“若是你把我身上的月噬蛊也解了,我便好好与你说话,怎么样?”
皓月闻言,嘴角的笑意迅速敛去,双眼陡然一睁,直直地望着她,“你中了月噬蛊?”
“哼,现在给我装好人?”妖冶不知道风无涯有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但他是银楼的人,这一点就足够让她讨厌了。
“我不是……”
“你想说你不知道我中了月噬蛊的事?”妖冶莞尔一笑,弯弯的眉眼为她平添了几份媚态,飞扬的的长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邪肆之感,“所以我应该感谢你吗?”
皓月轻皱眉头,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瞬间就遮住了妖冶前方的日光,他抿唇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母妃中毒是你告诉风无涯的吧?那就说明你上次为母妃诊治的时候就知道她中了夺魂,可你上次为何不解?风无涯给我下了月噬蛊固然可恨,可你又好到哪里去?所以别再这里给我装什么好人!”妖冶的眼神没有丝毫闪烁,直直地回望过去。
每次都是话说一半就被她打断,而且她的长篇大论根本就打得他措手不及,皓月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虽然我当时没有害你的心思,可这件事归根究底是因为我,所以我跟你道歉。”
“道歉有用?”妖冶轻哼了一声,“既然我母妃的毒已经解了,你可以走了。”她冷声下着逐客令。
皓月本想再说什么,最终却只留给了她一声叹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汝南王为此还念叨了好些天,说是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妖冶每次都只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不过皓月的医术当真是决定,才一个月的时间,南宫菲然的身体已见大好。妖冶心里总算有点安慰,没有白费了她将自己卖出去!
人吧,总是不能闲着,一闲下来就会想些有的没的。这是妖冶在汝南王身上得出的莫大结论。这才与百里云开退婚没多久,他就非要让她嫁人了,这也就罢了,他竟然还撺作着南宫菲然一起当说客,弄得妖冶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成天就想躲着他们。
“冶儿啊,你父王说的也没错,你这个年纪,确实要寻个好人家了。”南宫菲然早就成功被汝南王收买了,现下一见到妖冶,说的就全是要让她嫁人的话。
“母妃,就让冶儿陪着你和父王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让冶儿嫁人呢?”妖冶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更何况,冶儿不想再遇上一个负心汉了……”
半真半假的口气让南宫菲然的心猛地一颤。
她就是怕冶儿放不下,才会这般致力于为她找个夫家啊……
“母妃现在身体好了,唯一要操心的也就是这件事了。难道母妃的这点心愿你也不愿意满足吗?”南宫菲然抚上妖冶的小手,温柔地道。
妖冶欲哭无泪。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她拼命摇着头,“母妃,求你了,只有这件事,让冶儿自己做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