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合璧,华灯初上,阎璎回到了程城。
她穿着夭红的长袍,凤纹红带束腰,显得极为窈窕。衣服是她用那套嫁衣裁剪成的,衣领及袖口绣着黑色古雅的云纹,在灯笼照耀下闪着异样的光泽。
她默然行走在宵禁后静寂无人的长街,衣袖飘拂。
灯火幽浮,空阔的长街晚风微凉,仰首可见辉煌灯火勾勒出的巍峨高楼,隐约传来歌舞之声。
清凉风中传来一丝血腥味。
阎璎顿了顿,便缓步往一个方向走去。
偏僻的小巷幽深静寂,远处的灯火灿烂,却照不到这里,天上的星辰闪烁,也投不进一丝光芒。
黑暗里,倦缩着一个人,他呼吸微弱,两眼已然闭上,把仅剩的意识集中于双耳,凝神聆听周围的动静,却几乎被安静的黑暗吞噬。
一道昏黄的光投在他身上,只见他靠在墙上,一身黑袍破损,长发凌乱,苍白的脸埋在发间,血迹斑斑。
若有所感,他慢慢睁了睁眼睛,只是勉强撑开一线,依稀看见一盏飘浮的灯笼。
他的手撑了地面一下,仰起头,竭力保持一丝清明,看着小巷里那片狭窄的星空下,一盏盏灯笼轻轻飘下,停在小巷上方,从小巷口连到巷尾,好像这些精巧玲珑的灯笼本来就是在这条小巷的一样。
整条小巷沐浴在一片柔和的光华下,那人侧了侧头,发现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阎璎站在他对面,静静看着他。一片流光里,她一身红衣格外鲜艳,竟有些诡异。
地上那人看着眼前这艳绝的面容,幽暗的眸子毫无波澜,心中暗想:罗刹魔女,该是如此。
两人对视良久,默然无语。
直到更声远远传来,阎璎悠悠道:“你快死了,还剩十二小时三十六分十八秒。”
那人木然不动,双眸将闭未闭,只见一线幽光,如将熄的微火。自己的伤势,他最清楚不过。
无论这忽然冒出的女子有何目的,他都无所谓。
黑暗中,阎璎的目光如古井深渊:“你期盼的一生,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在意的人,已经消失了;你未竟的心愿,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还剩一口气,你却轻易舍弃了,你真悲哀!”
那人仰起头,目光投向头上的灯笼,天上的星辰,许久许久,才听到他低低道:“悲哀么……”
他身子前倾,一手扶墙,一手撑着一物,意欲站起,然而用力之下,牵扯浑身伤口,痛得他一声低喘,无力跌下。衣袖掩住的那物斜出一边,却是一把凝结了血迹的剑,寒刃如雪,插在地上。他一路逃亡至此,唯此剑相伴,始终掩于袖中,支撑身子,想着若是敌人追到,可出其不意搏命一击。
他本不是听天由命之人,虽潦落至此,战意尚存,虽无力回天,亦坦然面对。此刻痛彻心肺,知是伤势加重,命悬一线,不由得惨然一笑。
他看向那冷眼旁观的女子,只见她把手伸过来,声音清冷:“跟我走,你可以活。”
他淡淡道:“好。”
阎璎嘴角一翘,笑了。她走到他跟前,他看到她袖口上的黑色纹路,觉得很怪异,仔细观察之下,不由得牙关一紧,那竟然是头发!
一片幽红遮住他的眼,他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