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与东苑之间的距离并不十分远，是以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临近冬日，桃花坞里也萧条了不少，因着主人不在，这个往日看起来瑰艳的地方似也没了生气。
“这还没到腊月，九姑娘就穿的如此多，可是身体哪儿不舒服？”杜弱见萧芷素来到药房，瞥见她的穿着，疑惑道。
萧芷素摇摇头，伸手解了身上的红底绣白鹤披风交于青璃，“就是比常人怕冷些，无碍的。对了，你让青璃来叫我，可是有发现？”
杜弱点头，“正是，那日我从姑娘身上闻到的味道的确就是来自许姨娘，我叫姑娘来也是为了说这件事，这香有古怪。本来只是普通的香料，但里面却被混入了茴香，且量十分少，不仔细查看根本察觉不出。”
“茴香？是什么？”
“一种花，温肝肾、暖胃气，可治疗经痛，可对孕妇来说是绝对忌讳的东西，但女子若长期贴身闻之亦会导致难以受孕。”杜弱递了一个小碟子给她，里头装着的就是磨好的茴香。
“这东西这么可怕？”青璃凑上前瞧了瞧，一脸的嫌弃。
“比之麝香红花之类的东西，算是比较温和了，但也不易察觉。”杜弱解释道。
萧芷素看着碟子里的东西，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道，“这东西我就先拿走了，阿弱，多谢你了。”
“女郎，你拿这玩意儿做什么？”青璃很是不解，杜姑娘都说了危险性了，女郎还要留在身边做什么？
“自是有用。对了，阿弱，你这可有五石散？”五石散在两年后会成为风流名仕、世家公子间很受欢迎的物什，如今虽有却很稀少，萧芷素正愁着要去哪弄些。若是杜弱这有那便最好，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这回轮到杜弱有些惊讶了，五石散用于药，她这边自是有的。但这东西性热，是以男子男子多用……
但九姑娘一个姑娘家拿去有何用？
见到杜弱疑惑的表情，萧芷素便知她想岔了，揶揄道，“阿弱你放心，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分寸，无碍的。”
“好，请姑娘稍等片刻。”说罢，杜弱就转身爬上梯子开始取东西。
不过一会儿，她就将包好的药品交到青璃手中，且除了萧芷素要的，还多了好几贴其他药。
“这是？”萧芷素笑睨着她。
“这几贴药强身健体，对你身子没坏处的。记得，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每日喝一碗就可以了。”杜弱转而去青璃交代。
“奴婢记下了。”青璃说着，又喃喃自语的重复一遍。
“那就多谢阿弱了。青璃，我们走吧。”
体弱，茴香，无子嗣？萧芷素一路走着，一路思七想八，不知许姨娘是否知晓呢？她是真柔弱无野心还是卧薪尝胆，很快就可以见分晓了。
回到恬素阁，萧芷素把玩着装有五石散的瓷瓶，笑容澹澹。招来灼华，只轻声吩咐了几句。
“奴婢省得了。对了，女郎，前几日你让我塞些银钱给陈荆，他怎么也不肯收下，说是替女郎做事应该的。那现今该怎么办？”灼华也是来气，自己好说歹说他都给回绝了。
萧芷素想了想，饮了口茶道，“既然不求回报，必定是还有所求。先不用理会了，届时他会找我们的。”
悠然自得的过了两日，萧芷素正坐在房中喝杜弱给的药，皱着小脸一口灌下后急忙吃了颗蜜枣，待嘴里有了甘味才抱怨道，“杜弱给的什么药，这般难喝。”
“良药苦口。”灼华收拾好药碗，端着准备出房门时，听到守在院子里的丫头的话后扭头对着萧芷素道，“女郎，许姨娘来了。”
萧芷素唇边勾起一丝不可捉摸的淡笑，“将人请进来。对了，一定要让娆湘看到。”
“是，女郎。”
不过一会儿，灼华就带着人进来了。许薇一入内，她与搀扶着她的丫头就急急地跪了下来，含泪道，“九姑娘，求求你帮帮妾身吧。”
“姨娘，您快请起。”萧芷素忙上前扶起许薇，将她扶到座位上坐下，“姨娘有话好好说，帮这个字九儿可担待不起。”
“不，如今除了姑娘您没有人能帮妾身了。”许薇抹泪，本就柔弱的身子因哭泣而微微颤抖。“如若不是姑娘，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原来我一直用的香料被人掺了那种下做东西。”
“姨娘来府里也有好些年了，也颇为受宠，一直未曾怀上难道没有怀疑过吗？”许薇果然是不知的。萧芷素前两日命灼华偷偷将许薇用的香料里掺有茴香的事透露给她，以她的谨慎必定是查了又查，最后没办法了才会找到自己这儿来。
许薇垂首，黯然道，“哪能没怀疑，只不过也查不出原因，后来便以为是我自己体弱不易受孕，哪曾想是遭了人算计！”
“原是这样，若非阴错阳差，我也发现不了这香的问题。姨娘莫急，不用香后慢慢调养也无碍的。”萧芷素见许薇的眼神凌厉，她是个聪明人，也定是想到了这是谁下的手。
“不，九姑娘，你可知晓老爷多久未来迟兰阁了？妾身无娘家可依，容貌也不十分出众，在这个家中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还请九姑娘帮帮我吧。”
萧芷素面露难色，倒是身后的灼华见状言道，“许姨娘，不是我们女郎不想助你，只是爱莫能助。”
“九姑娘，妾身知晓您一定有办法的，妾身不做他想，只是想有一个孩子可以傍身。日后，妾身愿意为姑娘做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情。”许薇作势又要跪下，她面色苍白，好似随时要昏厥过去一般。
“许姨娘这是作何？是要威胁我们女郎了？”灼华见不惯，冷嘲热讽回了一句。
许薇咬唇，面上哀色，凄凄然道，“妾身没这个意思……”
“姨娘。”萧芷素弯唇，就连眼角都是盈盈的笑意，“我这倒是有一法子，就看姨娘敢不敢用了。”
“姑娘请说。”闻言，许薇脸上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萧芷素拿出一个白瓷瓶，“这是五石散，姨娘可和在酒中给我爹饮用。”
“五石散！”许薇惊讶，她是一个小药房老板的女儿，也算是通医理，她也曾听过五石散这个东西，无比珍贵。食用后，会让人产生飘飘然的幻觉，让人如置云端，只是，这东西用多了，会上瘾，最后会致死的。她害怕地看着萧芷素，“九姑娘，老爷，老爷可是你的亲生……”
“姨娘！”萧芷素猛然打断许薇的话，颦眉道，“姨娘可别想多了，我自不会害我的父亲，这一小瓶的量不会影响爹的健康。”
“原是这样。”许薇呼了一口气，看萧芷素的目光也稍变得柔和，伸手想要拿时却被萧芷素提前又收了回去，抬眸凝视，“九姑娘这又是何意？”
“姨娘既然知晓此物，就该知道此物珍贵，我也仅有此一瓶。九儿希望姨娘他日复宠时可别忘了提携九儿几句。”
“这是自然，九姑娘天姿凤仪，岂是那些麻雀可以攀比的。”许姨娘伸手接过瓷瓶，仔细收好，“时候不早了，妾身就不打扰姑娘了。”
“姨娘慢走。”萧芷素看着许薇离开后，才敛了神色。
“女郎为何要帮助许姨娘？”
“薛诗嫆处处为她儿女计算不过是因为她看准了三房后院被她治理的服服帖帖，如今有个人给她添堵，也是好的。再者，我怕小白回来后她会对付小白，必须要想个法子分散她的注意力。”若只是普通的受宠也未有用处，她要爹日日相伴许薇左右，这样才能引起薛诗嫆的警惕。
“那女郎为何要让娆湘知晓？”若是让薛姨娘得知了女郎与许姨娘的事，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萧芷素拢去耳畔垂下的碎发，轻笑道，“许薇为人极其谨慎狡猾，她隐忍多年，不会只因这一点点甜头就与薛诗嫆闹翻。我只不过要让薛诗嫆和她互相猜忌，鹬蚌相争。灼华，剩下的五石散你收好，许姨娘会再来求我们的。”
“是，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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