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裤子的云
你为什么叫我诗人
我不是诗人
我不过是个哭泣的孩子,你看
我只有撒向沉默的眼泪
你为什么叫我诗人
我的忧愁便是众人不幸的忧愁
我曾有过微不足道的欢乐
如此微不足道
如果把它们告诉你
我会羞愧得脸红
今天我想到了死亡
我想去死,只是因为我疲倦了
只是因为大教堂的玻璃窗上
天使们的画像让我出于爱和悲而颤抖
只是因为,而今我温顺得像一面镜子
像一面不幸而忧伤的镜子
你看,我并不是一个诗人
我只是一个想去寻死的忧愁的孩子
你不要因为我的忧愁而惊奇
你也不要问我
我只会对你说些如此徒劳无益的话
如此徒劳无益
以至于我真的就像
快要死去一样大哭一场
我的眼泪
就像你祈祷时的念珠一样忧伤
可我不是一个诗人
我只是一个温顺,沉思默想的孩子
我爱每一样东西的普普通通的生命
我看见激情渐渐地消逝
为了那些离我们而去的东西
可你耻笑我,你不理解我
我想,我是个病人
我确确实实是个病人
我每天都会死去一点
我可以看到
就像那些东西
我不是一个诗人
我知道,要想被人叫做诗人
应当过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生活
天空在烟雾中
被遗忘的蓝色的天空
仿佛衣衫褴褛的逃亡者般的乌云
我都把它们拿来渲染这最后的爱情
这爱情鲜艳夺目
就像痨病患者脸上的红晕
你们的思想
幻灭在揉得软绵绵的脑海中,
如同躺在油污睡椅上的肥胖的仆从。
我将戏弄它,使它撞击我血淋淋的心脏的碎片,
莽撞而又辛辣的我,将要尽情地把它戏弄。
我的灵魂中没有一茎白发,
它里面也没有老人的温情和憔悴!
我以喉咙的力量撼动了世界,
走上前来——我奇伟英俊,
我才二十二岁。
粗鲁的人在定音鼓上敲打爱情
温情的人
演奏爱情用小提琴
你们都不能像我一样把自己翻过来,
使我整个身体变成两片嘴唇!
来见识见识我吧——
来自客厅的穿洋纱衣裳的
天使队伍中端庄有礼的贵妇人
像女厨师翻动着烹调手册的书页,
你安详地翻动着你的嘴唇
假如你们愿意——
我可以变成由于肉欲而发狂的人,
变换着自己的情调,像天空时晴时阴,
假如你们愿意——
我可以变成无可指摘的温情的人,
不是男人,而是穿裤子的云!
我不信,会有一个花草芳菲的尼斯!
我又要来歌颂
像医院似的让人睡坏的男人,
像格言似的被人用滥的女人。
致 俄 罗 斯
我来了——
海外的鸵鸟,
全身长着蓬松的诗句、格律和韵脚。
我是多么愚蠢哪,竭力想把头埋进音韵的羽毛。
不,我不属于你,畸形的冰雪王国。
灵魂哪,
深深地在羽毛中藏躲!
突然闪现出另一个祖国,
我看见——
南方的生命遭到烧灼。
一个炎热之岛。
化为花瓶——椰树悠悠。
“喂,快让道!”
唉,虚构
被踩碎了。
我只得又——
在时间的沙漠中编织串串足迹,
奔向另一块绿洲。
有些人缩作一团,战战兢兢:
“咱们走开点吧,
他会不会咬人?”
有些人弯腰打躬地奉承。
“妈妈,
妈妈呀,
他会生蛋吗?”
“小乖乖,我也弄不清。
想来应该会生。”
大街瞠目结舌。
楼房笑声粗野。
一股寒气浇到周身凉彻。
千万个指头朝我身上戳,
正当我把年代的山巅翻越。
没啥了不起!哪怕你把我冻结,
用风的刺刀刮光我的羽毛,在所不惜。
舶来的、格格不入的我
可以消灭。
任凭一切十二月疯狂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