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茗抬眼打量着这个顾子规。他是个身形修长,面容清秀的少年;皮肤白皙,眉毛淡而上扬,瞳孔是很深的栗色。单论长相也不足为奇,可是纪茗看到他那身打扮就说不出话来了。这人头戴黛色方巾,身穿青色深衣,左手执一把金色的扇子,右手背在身后。这种奇怪的高峨广袖的装束……难道他是戏子?不对啊他明明说是自己同学来着。
纪茗这些念头转的很快,一想到他说是自己同学就觉得稍微心安了点,于是说道:“你好,我叫纪茗。”
顾子规向她微微欠身,询问道:“请问你看没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小女孩?剪着短发,脸又红又圆,眼睛很大,十一二岁的样子?”
纪茗觉得奇怪,这人既然在找人,而且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这么气定神闲?于是疑惑地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他们所在的包厢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漂浮着的黑色圆球,停在纪茗对面沙发座的上空不停转动着。纪茗吓了一大跳。那个东西刚才就在那里的吗?回头看看顾子规,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盯着那圆球。
只见那圆球越转越慢、越转越慢,终于展开成一个什么东西,在纪茗看清楚之前就掉在了沙发上。这时她看清楚了,原来是一个小女孩,黑色斗篷、短发……显然就是顾子规所描述的那位。她正坐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嘻嘻哈哈地说着:“哥哥,你找我啊?”她忽然瞄到了纪茗,“这是谁?”
纪茗愣愣地向她点点头:“我叫纪茗。”这世界变化太快,她觉得自己得赶紧适应过来。
小女孩冲她一笑:“我叫杜鹃。”她又转向顾子规,“哥哥,我们玩捉迷藏,你又输啦!”
顾子规笑笑,顺势坐到杜鹃身旁:“咱们又没玩捉迷藏。刚才只是你藏起来了,我在找你。”
杜鹃梗起脖子,向纪茗问道:“纪姐姐,你说,捉迷藏是不是这么玩的?”
纪茗眨眨眼睛,只觉得自己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之后顾子规费了好一番口舌给纪茗解释。顾家是名门望族,世世代代分在敏堂东苑,以强大的物理控制力著称。杜鹃的曾曾祖母原是顾家人,后来嫁了个姓Duane(杜安)的英国人,生下了杜鹃的曾祖父。算起来,杜鹃也有十六分之一的英国血统。
说到这里时,纪茗不禁仔细打量了杜鹃一番,果然发现她的长相有些不同,倒是很可爱。
顾子规说,从杜鹃的曾祖父开始,杜家人的魔法能力便渐渐超过了他们的物理控制力,因此一代代都分到了敏堂西苑,想必是那个英国人的缘故。按理,杜鹃和他的亲戚关系是很远的。但是两个人是童年的玩伴,虽然相差四岁,却是非常亲近。长辈们自然也认为这是好事,便由着他们“表妹”、“表哥”的瞎叫。
眼前这个杜鹃,据她本人说,再由顾子规确认,更是家族中少见的天才。她七岁时便学会了第一个魔法火球术,到现在十二岁可以入学了,她已经在私下里把黄阶的所有魔法都学会了。
“没错,没有碰到任何挑战。然后呢我决定再进一步,就把绿阶的几个有意思的魔法实验了一把。就像你们刚才看见的那个变成圆球的魔法。”杜鹃扬起得意的小脸。
“真厉害啊。”纪茗真诚地夸赞。
“别这样称赞她,她已经够狂妄了。而且,杜鹃,什么叫做变成圆球的魔法?你难道连隐身漂浮术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杜鹃因为顾子规在外人面前贬低自己而大为恼火,一双眼睛频频瞟着纪茗,一边嚷道:“顾子规!你什么意思嘛!我的魔法怎样也比你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厉害。要不要试试看啊?”
顾子规淡笑着:“我才不怕你呢。”
“哼!”杜鹃冲顾子规眯起眼睛做了个手势,念了一句,几个雪球凭空出现,冒着寒气向顾子规劈头盖脸地砸去。
打……打起来了!纪茗觉得自己应该叫停,可又实在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哟。”顾子规随意一挥手,雪球便散开成水汽消失在空气中。纪茗隐约觉得有凉意覆在脸上。
顾子规趁机念了一句什么,一股水流便从杜鹃头顶浇下来。杜鹃眼疾手快,一个闪着微光的透明护盾挡在了头顶,水流碰触到它就消弭了。
杜鹃显出气愤的神色,平举右臂,在手中凝出一杆长约三尺的木杖,杖头上镶有一颗硕大透亮的蓝绿色玉石。纪茗拼命地眨眼睛。
“行了行了,我认输了行不。”顾子规笑开,“快把魔杖收起来,一会儿打翻了什么可别让我替你收拾。而且,像‘光明护盾’那种难度大的魔法你现在用还太早了。”
“哼!才不要你管。”杜鹃撅着嘴坐到窗户边上生气去了。顾子规笑着摇摇头,也不去理她,纪茗倒是觉得有些尴尬,只好也侧过脸去望向窗外的风景。她虽然跟这小女孩接触时间不长,可也隐隐觉得她脾气不会太好。只是纪茗因为长年待在纪公馆不怎么接触外人的缘故,不知道所有被宠坏了的小孩儿都是这样子的。
与此同时,敏堂校长办公室。
这是间轩敞的正方形屋子,顶部是个球体,上面布满了缓慢移动的星座和天体。墙壁有三面被六张巨大的油画覆盖,一只幼狮追逐着蝴蝶在画与画之间跑来跑去。这房间很满,被书柜和一些矮小的藤制架子填充着,上面有书、有地球仪一类的东西,也有些分辨不出是什么的玻璃仪器。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大楠木桌子,散乱着书籍和钢笔,还有一颗金色的水晶球。压在桌角的大号白色马克杯还在冒着蒸汽。可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人在敲门,笃笃笃。急了,再敲,笃笃笃。
“墨校长,我知道你在。我得跟你谈谈。”来人正是东苑苑长王芷。
她又在外面等了片刻,还是不见动静。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叹口气走开了。
明明见到他进屋的呀……怎么?王芷摇摇头。反正墨池的行径一向鬼怪得很,再多想也不过是自扰罢了。
墨池的办公室中隐隐传来模糊的交谈声,仿佛是从及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这屋子中发出的,可是屋子里的确一个人也没有。那这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过了一会儿,那交谈声渐渐停止了。有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在这屋子的墙角摆放着一面高大精美的落地镜,仔细一看那上面精细的花纹竟都是一个个英文单词变形而来。从那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整间屋子,的的确确这里是没有人的。那么,是哪里来的脚步声呢?
忽然,在那镜子中的墙上的图画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画中的路上走着,慢慢的走近了画框,向外一跳,跳进了镜子中的房间。
可是镜子外的这房间里还是什么人都没有。
这人慢慢向镜框走来,轻轻一跃跳了出来。他从镜子里出来的一瞬间,仿佛他一个人一下分裂成了两个,镜子外一个,镜子里一个。只见这人满脸皱纹,雪白而稀少的短发被平顺地梳至脑后,下巴上又短又硬的胡茬也是雪白的。按说他的长相是个标标准准的黄种人,却生得一双碧绿的眼睛。这人便是敏堂的校长墨池。
只见他回头看看那面镜子,见它此时正像任何一面普通的镜子一样反射着这房间里的景象,便放心地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正在这时,门外又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这时,火车上的三人正在聊着天。杜鹃毕竟是小孩子家,生气也坚持不了多久,又听顾子规和纪茗谈起话来,她那里还忍得住?没一会儿就又嘻嘻哈哈的,仿佛把之前的事情全忘了。
纪茗向顾子规问道:“你现在到了哪一阶啦?”
“蓝阶,算起来就是第三阶。说来惭愧,我前年留了一级。”杜鹃在旁边吐着舌头给顾子规脸上刮羞。
“你这样的人也会留级吗?”纪茗吃了一惊。
顾子规解释道:“不错。其实敏堂的功课并不容易,虽然只有四学年的课程,普通人一般都要花八九年左右才能毕业。有一些当初和我一起进校的,现在还在读黄阶呢。”纪茗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自己最多是个普通人,难道要在这个地方待八九年?
杜鹃插话道:“那是因为他们太笨,像我这样的,肯定四年就顺利毕业了。那时候我十六岁……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