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努尔哈赤可真嚣张,看来他是准备好了要干一仗了。当初在接受赔偿时就不依不饶地说要交出尼堪外兰,报杀祖、父之仇,过了三年,他又找上门来了,而且气势汹汹。
这次明朝那边怎么应对呢?
明边官员一点也没要保护尼堪外兰的意思,直接就把人交给了努尔哈赤。丧家之犬尼堪外兰像一块敲门砖一样地被抛弃了。
对于尼堪外兰的结果,大多数人的看法是罪有应得,事实上,尼堪外兰死得实在令人同情。
说他爱慕虚荣,帮着外族打同胞,虽然是事实,但也是身不由己,人家明朝找上你了,你能不理?帮理不帮亲,当时阿台的罪名确实是造反。况且当时明朝可是自己的大老板,对老板忠心也算不上卖国,背叛老板才是卖国。另外当时很多女真人都靠着投靠明廷发迹,觉昌安和塔克世不也是一丘之貉?
给老板立了大功,却偏偏碰上了两个脑袋烧糊涂了的家伙鬼使神差地死在了自己立下的这件大功里,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凶手,被报仇的人苦苦追杀了三年。而且更可恨的是,这报仇到头来只是一个幌子,顶着报仇的名义干着造反的事,白白拿自己的命不当人命看。
尼堪外兰死了,草草了结了自己狗一样的人生。
第二件事是鄂尔果尼和洛科的归顺。
努尔哈赤作战骁勇,以谋制敌,可以说是出则决胜千里,入则运筹帷幄。另外,他十分注重对将士的任用,慧眼识英雄。所以在他戎马一生中,手下大将数不胜数。
这些将军,有的是联盟部落里面的将领,随着各自的部落加盟了努尔哈赤。如五大臣中的费英东、何和理、扈尔汉、安费扬古。
有的是受努尔哈赤的人格魅力吸引主动跟随的,不为别的,就是相信你努尔哈赤。如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
有的干脆就是自己的亲人,如弟弟舒尔哈赤,儿子褚英、皇太极等。
还有一种将领的来源比较特殊:来自敌军,甚至还曾击败、击伤过努尔哈赤。鄂尔果尼和洛科就属于这一类型。
对待这种类型的将领,努尔哈赤的政策是不计前嫌,有本事就录取,颇有齐桓公任用管仲的味道。
万历十二年(1584年),努尔哈赤兵临城下,发起对翁鄂洛城的进攻,烧毁悬楼和周围房屋。当努尔哈赤登上房顶跨着屋脊向城内射箭时,被城内一个叫鄂尔果尼的神射手一箭射穿头盔,箭镞破骨入肉一指多深。
努尔哈赤咬牙拔出箭,随即搭弓射向跑向对面瞄准自己的一个敌军,那人应弦而倒。
这时,又有一个叫洛科的敌军神射手从火烟弥漫中发来一支箭,射中努尔哈赤脖颈,颈下有甲胄锁链围领,以致箭镞卷如倒钩,拔出时连带着两块肉。
兵将眼看努尔哈赤伤势如此严重,想登上房顶扶他下地。努尔哈赤连忙制止:不要靠近我,免被敌人发现。自己捂着箭眼,拄弓下了房,因失血过多,昏倒在地。
将官随即下令撤退,回到赫图阿拉,努尔哈赤依然血流不止,几度昏迷。
努尔哈赤总归是命大,静养数日伤病就痊愈了,于是他再次攻打翁鄂洛城。这一次翁鄂洛城被顺利地拿下,神射手鄂尔果尼和洛科被俘。
手下的将领想杀了他们泻火,努尔哈赤摆摆手,说:他们之前射伤我,那是各为其主。如今,这样的勇士,该为我所用。于是封了他们佐领的职位,手下统率三百户军队。
士为知己者死,之后的追随中,鄂尔果尼和洛科也确实表现出了他们的忠诚。
不过说到“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多少还是带点讽刺的。原本这“士”是指知识分子出身,有些武艺的人,而日后我们看到的“为知己者死” 的却大多是没有什么文化的勇士。大概是日后的知识分子书看得多了,肚子里全是些花花肠子,甘愿为某些人去死的话在他听来不过是哄小孩子的玩笑话罢了。
努尔哈赤对待诚心归顺的,一律优待。怀之以德,违之以兵。正是努尔哈赤这样的做法为他赢得了更多的尊敬和支持,为日后统一女真消除了不少障碍。
第三件事是佛阿拉城称王。
万历十五年(1587年),努尔哈赤的杀祖、父大仇已报,另外,事业蒸蒸日上,建州五部大体上已划到自己的名下。地盘大了,人也多了,干活更有劲了。
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多了:手下的人来自各个地方,彼此之间的矛盾重重;自己地盘里总还有那么些不服气的人;家族里面还猫着敌人派来的卧底;四处打仗到头来连个根据地也没有建……
面对这些问题,努尔哈赤干了一件明朝政府看来没什么、女真部落看来了不得的大事:建城,称王,定制。
努尔哈赤在辽宁新宾县附近选了一块地方建了一座三层的佛阿拉城,不能叫城市,也就是一个城堡,还修建了宫殿和楼台。“佛”翻译过来是陈旧的意思,“阿拉”汉译是“低矮的山岗”的意思,佛阿拉城就是旧城。
努尔哈赤封自己为女真国淑勒贝勒(也就是女真大王),还定下了几条规矩,严厉禁止部下有作乱、盗窃、欺诈等行为。
这个原始的政权算是建立起来了。
但是为什么说努尔哈赤干了一件明朝政府看来没什么、女真部落看来了不得的大事呢?
因为啊,这件事如果放在内地根本就不值得专门拿出来说。
当时内地先进,远比沿海和东北地区要发达得多。努尔哈赤那点办法早在数千年以前就被农民起义家用过了,连稍微有点规模的黑社会犯罪团伙、绿林好汉也都干过类似的事。
近的不提,专提远的。
两千四百年前的周厉王就发布命令:山泽湖泊归国家所有,不准平民进入。
一千七百年前的刘邦进入关中发布命令: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但这里是东北,这里是女真,这里是早期的奴隶社会。所以努尔哈赤的行为具有破天荒的历史意义:这是女真历史上的第一次,那几条规矩就就有着汉谟拉比法典的意义了。
但凡第一次总是很可贵的。日后要是有人讽刺努尔哈赤不过是个流氓的时候,努尔哈赤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谁说我们女真没地位?那是在黑暗的旧社会。
就这样,努尔哈赤从一个原始社会的部落领袖变成了建州女真最大的奴隶主。
那些沦为奴隶的人也许在心底里会说:还是原始社会好啊!
第四件事是后金五大臣的出阵。
努尔哈赤称王以后,很多有眼光的人看出努尔哈赤是一根好苗子,是一个值得投资的项目,于是不少部落相继投奔而来。
这几个部落的加入,为努尔哈赤的队伍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更为努尔哈赤带来了四个不可或缺的开国功臣。
后金五大功臣此时列队出阵:苏完部部长的儿子费英东、栋鄂部部长的孙子何和理、雅尔古部长的儿子扈尔汉、女真部落瑚济城城主的儿子安费扬古以及折服于努尔哈赤人格的不问出处的少年英雄额亦都。
其中额亦都虽然没有什么名分,但如果把历史倒着看,那他的名分可大了去了:他是日后乾隆时期大名鼎鼎的和珅的祖宗。
努尔哈赤为了维系和重要臣子的关系,是花了血本的,除官爵和财物的赏赐外,还有赐婚认亲的激励手段。
如对待额亦都,努尔哈赤先后将族妹和女儿嫁给他。
对待何和理,努尔哈赤将自己的长女东果格格册封为固伦公主嫁给他。“格格”翻译成汉语就是姐姐的意思,是清朝王公贵胄女儿的专称。皇太极即位后,效仿明制,开始称皇帝的女儿为“公主”,其中“固伦公主”就是皇后女儿的称呼,妃子生的女儿称为“和硕公主”。
对待扈尔汉,努尔哈赤把他收为养子。
当然不可能所有功臣的婚事都由努尔哈赤包办了,所以大多数功臣都是赏赐为主。努尔哈赤对五大功臣宠信有加,五大臣也竭力回报努尔哈赤,可以说五大功臣是牢牢夯实了后金国的地基。
当努尔哈赤把建州归属于自己的旗下,并且筑城称王以后,他已经有了更远大的目标,而此时,他“默契的敌人”李成梁突然卸任,使得这个目标更加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