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迎来了第一场雪,它正式宣告着帝都冬天的到来。
圣塔顶层是赏雪的好去处,既可见冰雕玉砌的帝都,也可见银装素果的横断山脉,城外更有冰封千里的汉江平原。
虽然站在绝佳的赏雪处,林明远却无心去赏,遥望着远方,他默默地计算着时日。
“信已经送出去四个月了,圣城为何还没有答复呢?”
当日院长离开后,常启凯没多久就打探到院长进城后行踪。院长进城去了醉霄楼,见了一个叫林浩的伙计,后来又听说这个叫林浩的自打院长来过后,就辞工去了书院。
林明远将打探到的,连带院长要求的,都禀报给了圣城,但圣城却迟迟没有答复。
这让林明远等的有些心焦,而想着圣城的回复可能是让自己去对付院长时,林明远又希望永远都收不到回复,要知那可是“圣人之下无敌”啊!
在矛盾和不安中,林明远一天天地计算着时间。
……
同样有雪,却有着不同的景!
山上的雪,永恒常存;山下的草,四季常绿。
这里的塔,是世间最高的塔,那么这里自然是圣城的圣塔。
塔的顶层,轩窗四开,站在这里,透窗四望。
极目处,碧草连天;仰头处,碧空如洗;回头处,白雪皑皑。
这不免让人顿生无限感慨,圣人的眷顾,果然非比寻常!
塔中四人,围在桌前正襟而坐,四窗虽是美景,却无人抬头,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桌中那张薄薄的纸上,都在皱眉深思。
下面一层的圣徒们则在偷偷心惊,余掌教和崔、张、马三大护法聚在一起,他们商讨已久,难道圣城出了什么大事了?
而上面严禁进出,所以圣徒们也只能好奇猜测罢了。
桌上的这张纸,正在林明远的信,信送来已有些日子了,让四人愁眉不展的问题,自然是院长是不是异教徒?
这封信之所以难以处理,除了院长是大陆上的顶尖强者外,还因院长办学,如今可说是桃李遍天下,先不说圣教要对付他,就是让世人知道圣教正在查他,不知会掀起有多大的风波。
桌边四人代表圣人掌管天下,除了对付魔族、异教外,还要维护圣教声誉。如果连院长都是异教徒的话,世人就会想,为何连德高望重的院长都会加入了异教?
这种想法就像是萌芽,这对圣教来说,才是最忌讳的。
所以,如果院长与异教没有牵扯,卖他个人情倒还罢了,但如果有牵扯呢?
圣教与魔族、异教势不两立,如果院长是异教徒而不受处罚的话,让圣教以后如何还能服众?并且以院长的身份,他如是异教徒的话,那么他在异教中的身份可想而知。
如此种种,才让四人投鼠忌器,迟迟做不出决定。
再难处理,终还是要处理的,于是四人又聚在了一起。
“你们倒是说说,该如何处理?”为首的圣教掌教余魁安微皱着眉头,抚须向众人问道。
其中的厉害关系,众人早已商讨过多次,此时旧话重提,三位护法的表情各异。
崔护法皱眉摇头,不住地叹气;张护法是性子暴躁之人,他一脸的不耐。
余魁安不由轻叹口气,再看马景天时,不由眼中一亮。马景天虽然也是皱着眉头,却像是若有所思。
余魁安却先向崔护法问道:“崔护法,你先说说?”
崔护法感慨道:“依我之间,此时说院长就是异教徒,为时尚早,还需证据来。”
余魁安点头道:“崔护法所言极是!虽不能说院长就是,但他怕也脱不了干系。”
余魁安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张护法。
张护法不耐烦地说道:“依我看,他就是异教之人!他家族出了三位异教徒,能说他就清白吗?不如我们多派些人手,将他捉来一审问,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但如事后证明院长不是异教之人,怕我圣教会失人心,再说,”余魁安叹口气,目光移向窗外耸立的雪山,接着说道:“对付他,怕是要惊动圣人了,那又是一场‘惊圣之战’!”
余魁安提到了“惊圣之战”,让屋中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惊圣之战”是记载于《圣史》之中的战斗,千年前有修者慕容覆,风骚不逊如今的院长,但他被发现是异教徒后,圣教对他的围捕跨越整个大陆,却始终无果,不得以只有求助于圣人。
《圣史》记载,于月圆时分,圣人三叹,慕容覆爆体而亡。所以,世间才有“任由世间无敌,难敌圣人一念!”的说法。
但《圣史》中却没有记载这件事过后,圣教为了消除它的影响,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和精力。
听掌教将院长与千年前的慕容覆进行比较,张护法心中有些不乐意,他站起来看了眼崔护法后,说道:“无需麻烦圣人,就我和崔护法联手,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余魁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扭头看向还在深思的马景天,说道:“马护法,都说你是智多星,你倒是拿个主意。”
马景天抬起头来笑道:“掌教心中已有打算,我还是不要现丑的好。”
余魁安眼中一亮,追问道:“不知你我所想……?”
相视一笑,二人将目光都投向了窗外。
那里,雪山耸立……
“老马!有什么屁你就放,卖什么关子?”见二人打起了哑谜,张护法不满地吼道。
余魁安和马景天无可奈何地收回了目光,马景天说道:“张护法,你不要一天到晚就只知打打杀杀。”
“那你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马德辉不仅不能杀,还要极力安抚……”
“什么?”张护法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马景天怒道:“难道你对异教起了恻隐之心,明知他与异教有染,却还要安抚他,你……”
张护法的话没说完,只觉身边的崔护法扯了扯自已的衣袖,低头一看,见崔护法对着自己摇了摇头,而后他也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张护法一怔,向众人催道:“你们别打哑谜,有屁快放!”
余魁安和马景天哈哈一笑,多日的郁闷一扫而空,端杯品茶,他们戏谑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张护法。
“你们,”张护法大怒,正要发作,他又感觉到崔护法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老崔,你……”
张护法扭头去看崔护法,却见他手指着那山,示意自己不要冲动。
到底与圣山有什么关系?
张护法心头一怒,不过顺着那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怔在了那。
手指落处,正是圣山的山腰。
张护法心中一动,凝望着那处,沉思起来。
随着张护法的安静,塔中也沉默了下来,崔护法看了眼张护法后,也加入了品茶的队伍。
等到张护法恍然大悟回过神来,余魁安放下茶杯向马景天问道:“如果他不是异教之人,我们且不是浪费了表情?”
马景天说道:“所以,我们最好期望他是!”
教主沉默了片刻,又扭头向崔、马两位护法问道:“你们的意见呢?”
难得这次张护法没有发飚,他点了点头。
余魁安见众人再无异议,说道:“既然如此,这事就….”
“等等,”崔护法放下茶杯,有些犹豫地说道:“前段日子山上出了异教徒,多亏马护法才没让他逃走。只是不知这位异教徒有没有走漏什么消息,如果他走漏了消息,这法子怕是不妥。”
余魁安看了一眼马景天,马景天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余魁安笑了笑说道:“你所言极是,但那余成只是在山上打杂,想来也不会知道多少,崔护法倒是不必多虑。”
崔护法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余成是御魂境的修者,怎会甘心在山上打杂?
“掌教大人,还是慎重些好!”崔护法又劝道。
这时,马景天接过了话头,说道:“若院长是异教徒,则我们可顺水推舟埋下种子,而诸位还能找到比院长更合适的异教徒吗?反之,我们不过是空闲了一枚种子而已。”
见众人点头,马景天接着说道:“山上出了叛徒,但机会终究难得,又岂可因噎废食!再说,就算走漏了消息,我们也不过是损失一枚‘种子’而已。一枚种子和院长孰轻孰重,各位心中自明!”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见再无异议,余魁安说道:“机不可失,就这么定了!”
……
林明远将手中的信反复看了几遍。
封印上淡淡的波动,正是圣城的特有标志,这是不会错的;里面的字迹,也是掌教大人的亲笔字迹,这也是不会错的。
窗外的鹅毛大雪将帝都盖上了厚厚的棉被,远处的学院也藏身在这床被下,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院长好大的面子!”
遥望着学院的方向,林明远叹道。
圣城不光赦免了院长两位子嗣的罪,还要林明远对院长多加安抚。但在信的未尾,掌教又要林明远多加注意院长的行踪,发现异常一定要报圣城决裁,断不能私自处理。
矛盾的内容,表明圣城并不相信院长,但圣城为何会这样处理呢?
“什么时候,我圣教对异教如此宽容起来了?”
林明远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因为院长名气在外,让圣城难以处理,但院长的名声再大,能大得过圣人吗?
林明远终于等到了回信,不过这信的内容,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好在的是,圣城没有让他去对付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