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戚猛将军被带去了布拉国。听说他在那儿受尽折磨,生不如死,不断寻死,最后在深夜时咬舌自尽。凌晨被发现时,尸体早已僵硬。
听说,珞星听到消息时,倒是极安静的,没有哭闹。戚将军的尸首是无法要回了。她只是造了一座鸳鸯冢,墓室放了两只空棺材。听说,后来,她一个人躺进了其中一只棺材中,再也没有出来。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林感到心口闷闷的,他不敢直视清的雕像。他终于想通了,他不该强求她。要她放弃仇恨跟他在一起,那是一件他不能想象的难事。
“皇上,奴才可总算找到您了!”身后突然传来了侍从的声音。
“不要叫朕皇上了。传朕口谕,令朕皇兄厚之长子析登基为新皇。从今往后,朕不再是皇上了。”
“皇……皇上,您先别急,您看,古往今来,皇上都是长寿的。您如此早令析皇子登基,他还年幼,什么都不懂……”
“朕做什么事,还要你来评价吗?”林忽然摆起了皇上的架子。
“奴才不敢!”侍从跪下,颤抖着身子说,“只是,奴才的话,众大臣也不信啊!”
“那好办!”林从怀中掏出皇帕,“将朕的笔墨拿来!”
侍从唯唯地递了过去,林挥笔疾书,然后,又拿出玉玺盖了印,又连带玉玺一起递给侍从道:“你速将玉玺和圣旨一并给析皇子送了去。他也不小了。能自己成长了。想当年,朕的行踪你万不可告诉他人。去吧!”
“这……”侍从迟疑了片刻,终因皇命不可违而离开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林在清的神庙中出家,整日地念经,打扫神庙,竟成了习惯。
不过,在他出家那会儿,稍微闹了点事。先是他找了邻山上的寺庙中的老和尚来给他剃度时,忽然进来一个行僧,阻止了他,说:“你心未忘尘,如何能皈依佛门?”
“尘缘已了,心未忘尘又如何?”林反问,将行僧夺去的剃刀递给了老和尚。
老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便要给林剃度。
行僧不许,硬要夺刀。
林忽然惊呼:“清,你既不肯与我相守,那又何必在乎我是不是和尚。”那僧人竟烟消云散了。原来,那是清变幻出来的人,只是为了阻止林出家。
再后来,村人听说有和尚住进了神庙,曾打算要来赶走林,哪知,他们竟都无法靠近林。
又一段时间之后,一个少女突然走进了庙中,直接对林说:“师傅让我告诉你,你再不离开,凝香山无神。”
“凝香山无神?”林闭着眼睛敲着木鱼,喃喃地念了一句。
“你不走,我们走。”少女直率地说。
“回去告诉她。要我走,除非是死,她想走,也除非我死。况她走得再远也终在我的心中。去与留,又有何区别?”
那少女离开了。临走。林问道:“你叫什么?”
“韩思雅。”
林依旧闭着眼睛敲木鱼:“你的身上没有血腥味,竟是红尘之外的人。”
雅思便是李家庄当年的小丫鬟,珞溪回魂时交代清要照顾她,清便收了她做徒弟。
那般一神一僧几年之后,忽然有一天,庙外传来了喧闹声:“你们看!女仙功德圆满要去仙界了。”
林一惊,冲了出去,只是山顶一道彩虹,虹上三个女子缓步走着,似来接清去仙界。
“不要走!”林冲了上去,不顾山道上的树母杂草,只是想尽快赶上去阻拦清。他最终还是做到了。
他遍体鳞伤地站在三个女子面前说:“不许带走清。”
那三个女子互相看了看,然后,其中一个年长的说:“那好,得有人代她跟我们走。”
“我跟你们走。”林上前一步。
“好!”三个女子满意地点头微笑,“在走之前,我们给你时间去完成你在尘世间的遗愿。”
林转身,他要尽快找到清。她是他在这人世间唯一放不下的人。
“神,您来了。”清屈膝欲行礼,如她所料,神在她的膝盖着地之前扶起了她。
“今我和两位姐姐同来,本欲接你和林一起归去。然林不欲我带走你,你可愿留下?”呵兰问道。
“愿意。”清回答道,“万物皆空,去与留又有何异同?”
呵兰颔首:“是了。林他虽已出家,心却仍旧留恋红尘,而你虽未出家,心却忘却红尘了。只是,林为你弃江山不要,甚至出家,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心动?”
清迟疑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呵兰叹息了一声,说:“待你能够回答之时,便是我们接你归去之日。切记切记!”风过,兰香四溢。
林在门外喊:“清,我是林。我,要走了,你能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吗?”
“不能。”清转身,她不想见他。或许是不想面对他吧!她是在逃避。她总还是太傻了,她再怎么逃,他还是找到了她。而她,又不看再回头。是了,此刻的她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清,我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林不肯离开。
“算了,又何苦呢?你都出家了。”
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见韩思雅从另一间房间中偷偷地看着他。他叹息一声,说:“清,我走了。我在那边等你。”
清没有回答。她想起了呵兰的那句话:“待你能够回答之时,便是我们接你归去之日。”她从后门出去,进了后院,再穿过后院,走上了那个草坡。杂草丛生,百花争艳,然而,有花开必有花谢,残花满地向谁哭?清终不忍踏那些花的尸体,只是点地若飞到了三座并排的坟前。
“师傅,徒儿也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徒儿已经不愿再涉足红尘了,可为何,红尘丝不断若藕相连?”清跪下叩头,然后坐地弹琴。那些残花皆得以重生,百鸟应,百蝶舞。在外人看来,清真的恍若神灵。
三年后,清还是在这个花残蝶飞的季节里,在尤华、珞溪、珞珠的坟前,对身后的徒儿说:“思儿,师傅就要走了。师傅不希望看你青春年华在这个没有活人的山上度过。你可以下山了。你下山之后,凝香山将再无人可上。”
“师傅,徒儿不要师傅走。”雅思跪下,拉住了清的衣袖。
“时辰已到,你走吧!”清抬头看向万花深处,“神就要来接我了。你快走吧!以你的修行,见不得神。”
雅思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清召来风神送下了山。
“我要的答案有了么?”呵兰笑着问道。
“我欠他们太多了。我不听师傅的话进宫做神女,又无意中伤了珞珠,害死了师兄。之后我又害了林。我一生的罪难赎。怎还有资格接受林的爱。维夕出家,我未能阻止。林出家,我也未能阻止。我乃罪人一个。”
“你可以跟我走了。林在那边等你。”呵兰微笑,引着清归去。
大殿内,林只站了片刻便看见呵兰引着清回来了。她们身后,那个泡泡破碎。
“浮世繁华皆梦也。”寒水执着水晶球念道。
“那我们是不是通过考验了?”清问道,她反而比林先回过神来。
“非也!非也!还有两个泡沫结界未破。你们的四个伙伴还未归来。莫急莫急。”寒水走下台阶,“在此之前,请你们看梦神寄语。”
“梦神寄语?”林不解。
“泡沫结界的破灭,必须解破其中所有的梦。而如今,古国结界破碎了,你们需要看梦。”
“看看而已,不会有危险的。”呵兰笑道。
“我们又不是怕危险!”清和林说着凑了上去。
水晶球上渐渐显现出图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