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茱莉儿露出欣慰的笑容。泥族也并不想赶尽杀绝,再说,他们即使想也没法下水。所以,他们一旦离开莫皑岛就安全了。其实,她本也可以一起走的,但她却无法离开,身后,有她今生唯一的牵挂。而且,她已经再也没有力气。纵使最后没有挨背后的那一刀,纵使她没有被一把剑刺穿心脏的所在处,她也会死的。只是,她不忍就此死去。当泥军的召集令传来,泥族扔下半死不活的她离开。她睁着已经看不清东西,溅满血泪的眼睛努力地望着白都的方向。她在等他。等他听见她心灵深处的呼唤。等他来给她最后的温暖。哪怕就此死去,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在他的怀里安然睡去,她别无所求。
泥王站在雾林深处:“现在我们已经赶走那些人类了。仅剩几个还在白都中。基本上没有威胁了。”
“王,那,王后她……”不知是好奇还是担忧,手下提出了泥王一直禁止他们问的问题。
可是,这一次泥王没有发火。
“我会自己处理的。不过,那些天使和精灵倒是挺难对付的。你们要小心。”
“是!”军心整齐。
“好了!让我们去夺取白都吧!”泥王右手抬起,溪指着树丛中隐约可以看见的白都。“去吧!”
“夺取白都!夺取白都!”泥军的喊声充斥了整个白都结界。白都内的人们皱起了眉头,而僵卧在血泊中的那个人,渐渐冷却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空洞的眸子依然望着那座遥不可及的白都。
不甘就此死去……不甘……不甘哪……
有脚步声,踏着血泊而来,白巫鸟一声呼啸飞掠向天空。风扬起了那人墨黑的长发,她走到了那个满脸是血的人面前,右手托起血脸,她问:“不甘心就此死去?我给你重生的机会,你要吗?”
已无力点头,只是好想,好想说要的。要的……要!要!请给我重生的机会!请不要丢下我离开!请让我……看到他平安……
“愿意放弃一切?”那人再度问道。
愿意……我愿意放弃一切。只要让我看到他平安……
“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
“即使他再也见不到你?”
……
心沉默了许久,终难回答这一句。空洞的眸子流下了两行血泪。一狠心,心终于回答:是的!即使他再也见不到我。只要他平安!
“你将无法投胎,灵魂将永远被禁锢。这你也愿意?”脸上微微地露出了一丝诧异。
愿意……带我走吧!让我重生!
那人不再问什么了,左手上一个泡泡浮了起来,地面上的那个血人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飘进了泡泡中。那人回首看了一眼即将燃起战火的白都,瞬间隐去,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坐在床上的镇军忽然弯下了腰去。细心的茗儿急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心口很痛。”镇军吃力地坐直身子,却又一次痛得弯下了腰去。
“让我来看看吧!我多少跟清姐姐学了点医术。”维夕急忙跑过去。可是,她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来,小小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很难说,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是心……在痛。”
镇军看着这个可爱的少女,微微地笑了一下:“的确是心在痛啊!”
“是痛心。有一个灵魂在呼唤,在哭泣……您感到痛心……”维夕的神色茫然,话语轻得仿佛呢喃。
而镇军在听到维夕的话的刹那愣住了。他仿佛看到一个人在迷茫的远方,对他说:“镇军,请平安地活下去。”那一刻,心仿佛撕裂般的痛。他在床上痛得缩成一团,而一旁的维夕和茗儿却什么也做不了。
震天的吼声已经过去了。军队开始整齐地向着白都前进了。在那些动作迅速,行动安静的泥兵之后,泥王依然独自站着。他的眼神极为复杂。他用泥族听不见的声音说:“这将是最后一战了。”
十大长老指挥着军队有序地前进,看到沉思的泥王,他们都围了过去。
其中一个说:“王,您不去吗?”
“你们先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您……”长老迟疑了一下,说,“您是去找王后吗?”
“算是吧!”泥王挥了挥手,“你们跟着他们一起去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等一下。”另一长老突然开口道。
“怎么了?”泥王回过头望向他。
“那些俘虏该怎么处理呢?我们都去白都了,要不把他们杀了吧?”长老指了指不远处的地上躺着的那些人。
泥王看了看那些人,沉默了片刻,说:“把他们留在这儿吧!”随后,他便消失了。
“大长老,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另一长老问刚才开口问话的长老。
“唉!”大长老叹了一口气,转身对其他九个长老说,“我们走吧!”
白都的城墙上,几个人迎风而立。
长者手中一根白色的拐杖。他对着远方遥遥地一指,说:“他们来了,看见了吗?”
“嗯。”金色的长发在风中舞动,有光芒在其间滞留。
“我正等着他们来送死呢!”魔法杖在手中出现,和白色拐杖形成对比。
“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想到三个女孩的下场,尤华隐隐有些不安。当初他们几个都有魔法,就算只有三个男生,也比得过旁边两个魔法师。
“别小看我们魔法师。你们的魔法或许在我们之上,但我们的阅历在你们之上、懂吗?”校长仿佛看穿了尤华的心,回过头对他笑笑说,“即使你们活得比我们久,但你们还太年轻。终有太多事情,你们不懂。”
然后,几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狱室里,清哀求林带她出去。
“可是,校长说过,你不能出去。”林一味地只是摇头。
“现在外面陷入了困境中,还顾得了什么?如果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还好意思躲在这儿清闲?你都不看看我在这儿待成了什么鬼样子!”果然清破口大骂时是能够与溪的肺活量媲美的。
“可是……”林也知道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好处,然而,他又不敢拿清的生死冒险。那一日,校长对他说的话犹在耳畔。他说:“无论如何,不能让清见到镇军,否则,后果难测啊!”
后果究竟会如何呢?林不知道。
清在求他带她出去不成功之后,一赌气坐在地上弹琴,琴音很杂乱,不似平时那般悦耳。然而,就在林打算开口说他决定带清出去之前,琴声戛然而止。清用左手迅速地捂住了嘴,别过头去。
林心中顿时一惊,上前扶住了清:“怎么了?”
清愣愣地松开手,掌心有一滩血,她那苍白的嘴唇被血染过,竟有一丝妖艳。林看着,心不由得痛了起来:“我带你出去。”
抬手之间,铁栅栏已经粉碎了。林扶着清走了出去。
当他们走出地下室的时候,他们没有想到伊夏会站在那儿微笑着看着他们。那微笑或许是友善而没有恶意的,但是,清和林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正在那微笑的背后藏着。
“清姐姐,你受伤了?”注意到清嘴角上的血丝,伊夏凑过来扶住了她。说是扶住了她,倒像是她扯着清来防止自己摔倒。
“没事。”很奇怪这小孩怎么知道她是清,而且叫得这么亲切。
“你都不会好好照顾她吗?”伊夏冷瞪着一旁的林。林总觉得在那双眼睛的后面,他能够看到另一双眼睛。而那双眼睛是那么眼熟,按道理是不会忘记的。只是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
“清姐姐,我带你去见镇军叔叔。”伊夏微笑地扯着清往前走。
“不行!”林极力地反对。
这回,清不依了,她说:“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干爹呢?我一定要去!如果你不肯去的话,就去外面支援尤华他们。我自己和伊夏过去。”
林也知道没有办法:“好,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镇军的痛已经好些了。茗儿和维夕正在很小心地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此时的他正睡在床上,也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未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