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纱摇了摇头:“你想得太过天真了。”
后冰一看情况不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薰纱困在原地:“后哥哥,你精通预言,该知道,命格注定的事是改变不了的。快让妖蛾把上桦的精魂放出来!”
“你想要吗?”握紧的拳头,稍一用力,妖蛾和上桦的精魂就会一起粉碎。
“后哥哥,无论什么事,想得到就光明正大地去争取,那样,就算失败也是英雄。”
“纱纱……”右手松开,妖蛾飞出。却忽然有剑气掠过,妖蛾被一分为二。
“不!”薰纱眼睁睁看着上桦的精魂碎成一地白光,白光中,似乎有少年对着她温柔地挥手:“薰,再见。”
“上桦!”薰纱伸出手穿透那抹身影,心中一惊。
“纱纱,小心!”薰纱一分神,后冰也能够移动了,于是,转眼就护着薰纱的身后空门。
剑光穿过后冰胸膛,黑影诡异地一笑:“我要杀的从来都是你。”
“后哥哥……”薰纱僵硬地转过身,看到身后不断流血的后冰。
“我没事,你快走!你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对穿胸膛还是紧盯着黑影不放松。
薰纱心中汹涌而起的难过,让她一下子爆发了:“后哥哥,你先休息一下,我来。”薰纱踩着迂回的步子,向着黑影走去:“你是谁?看上去很眼熟呢!我见过你的吧?”
“你走开!我不想伤害你。”黑影似乎稍稍退了一步。
“要是我偏不呢?”薰纱笑了起来,她踩过的地方,突然绽放出金色的莲花,而她的长发飞扬起来,一时间,仿若神灵。
圣域,王和通灵圣者一前一后站在莲池边,莲池是的画面飞快地转动,若不是他们有强大的力量,恐怕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王不去救上桦吗?”
“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呢。”低首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掌心里一无所有,就算再强大又如何呢?“反倒是你那徒儿,恐怕不会袖手旁观吧?”
“她最近在墨香阁看书。说是要帮上桦找到答案。”通灵圣者眼里有浓浓的哀愁。“上桦他……躲不过这一劫了吗?”
“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那么你呢?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也卸下重任,彻底解脱?”
“像你我这样的,又怎么可能得到解脱呢。恐怕,等待我们的是永恒的空虚吧。”
“也是啊。”两位老者叹息着。
梧时站在莲池边,纵身一跃,没入池水中。再探出头的时候,面前已经是陌生的风景了。
池边,两位老者含笑看着梧时,她忙跃出池子,在他们面前落定,顾不得浑身湿透,便道:“二位爷爷,可认识青焰?”
“你找青焰,她在墨香阁。”
梧时惊喜:“那么,墨香阁如何去?”
“师傅师傅!我找到了!咦?梧时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青儿……”梧时百感交集,“殿下他快不行了。”
“啊!”青焰下意识地望向王,却发现师傅和王早就不见了。
“快随我去。”梧时拉起青焰,一时回不过神的青焰随着她落入莲池。
池边,两位老者再次现身。
“青儿她……还能不能完整地回来……”
“那孩子,总有一天,该学会长大。那样才算完整吧。”
黑影手中的剑扬起,击落美丽的金莲花,金色的花瓣洒了一地,却渐渐围成杀戮的阵:“原来,圣女杀戮起来,比谁都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薰纱的眼睛红红的,竟有怒火冒出的感觉:“你会看到的。”言语间,足尖轻点地上后冰的鲜血,再度开始画阵。
金莲和鲜血,诡异地符号。阵中心的黑影对着空气不断斩杀,他的眼睛里流下鲜血,已经看不见了。也许那样也好,阵法里诡异的景象就不会映在他的双眸上。然而,那地狱烈火般的灼热以及可怖的惨叫,无可阻挡地充斥着他的五感。
“纱纱……”后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不能让薰纱堕入魔道,“纱纱!醒醒!我没有事,你看,伤口已经愈合了!”
然而,薰纱充耳不闻,继续画着满地的符号。
后冰渐渐意识到一件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决定,无论如何,试试看。于是,再度开口:“纱纱,上桦还没有死。他还等着你去救!”
薰纱浑身一震,仿佛有什么从她身体里逃逸出去。满地的金莲消失,鲜血失去力量。黑影跌倒在地,黑袍的帽子滑下来:“原来,她没有骗我。”
隐约间,有金合欢的花飘落下来,一个稀薄的身影出现在花之上,她微笑着望着黑袍,伸出手,仿佛要带他走。
“师傅?”薰纱惊讶地望着那抹不可能存在的身影。
那身影转过身,正是上一任圣女,她微笑地看着薰纱,然后,转过身再度伸出手。
黑袍里,男子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带我走。”
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踩着水面一起采莲,他在水中捉鱼,探出头,看到她俯身一笑,洁白的羽翼,昭示了她的身份。
不久之后,果然就被唤入圣殿。
“你不可以伤害殿下,不然,就算入魔我也一定会为殿下报仇。”原本温柔的女子,说出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所谓圣女,不过是用来给他自己延长寿命的啊!那些圣女之所以短命就是因为被他抢走了寿命。”
“胡说!”女子急得跺脚,“不准说殿下的坏话。就算,就算是这样,我们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看你们是着了魔了!”男子愤然离去。几年后,女子逝去,他才归来,以卓越的剑术在上桦身边谋得隐守一职,伺机报仇。
黑袍里的男子闭上眼睛。一阵风拂过,再看时,上一任圣女的身影也已经不见了。
“纱纱,你看到了吗,上桦他是踩着鲜血走过来的,他不知道造了多少孽呢!”
“胡说!”薰纱颤抖着。
“他没有胡说。”上桦扶墙走过来,才半天不见,他的脸颊已经消瘦了下去,“每次闭上眼睛都可以看到那些女子看着我,每一个都和你一样年轻美貌。她们,原本该有更美好的生活。而不是将青春耗费在这圣殿里。”
薰纱一直摇着头:“不是的。就像大臣侍卫,圣女,只是一个职位,有得必有失。虽然失去了很多,但是,能够为天界奉献自己,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你接受不了的是自己的长寿和我们的死亡。”
上桦颤抖了一下,似乎被说中了心事。
“上桦哥哥!”青焰和梧时跑了进来,两个女孩惊恐地看着混乱的场面。
青焰翻出手心,对着上桦,手心里青色的光芒亮起。然而,上桦压住青焰的手:“被噬魂妖蛾吞了三魂,救不了的。”
“不可能。”青焰不相信。
“就算青儿你能让我活下来,我也必然会一直经受着失魂之痛。倒不如,趁着现在,让我追随那三魂进入轮回。下一世,还可以幸福生活。”
“真的,会幸福吗?”青焰的眼里,没有杂质,清澈得可以映出灵魂。
上桦最后一次温柔地微笑着伸手抚了抚青焰的脸颊:“会的呢!下一世,我一定,会幸福的。”
“我还可以见到上桦哥哥吗?”
“一定,会的。”
“那么,我一定会去找上桦哥哥的。”
“嗯。”上桦抬起头,看向薰纱,“薰,你要好好活下去。”
薰纱没有应。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薰纱的脸上,她没有抬头,低头看着自己染红的鞋子。
那一刻,沉寂中,各种念头飞快地转过脑海,最终,薰纱抬起头:“恐怕,办不到呢。”
上桦止不住咳嗽起来:“咳,你说……什么?”
“我说,办不到。”她脸上绽开诡异的笑容,“我已经为你入了魔,我要你生生世世,都被我捆绑!”
上桦又一次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柔声道:“好。”
薰纱满意地上前拥住上桦。在青焰回过神之前,他们去了。
最后,后冰带走了梧时,虽然这是原本没有料想到的事情,不过,梧时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就点头答应了。
以后漫长的岁月,都不会忘记他们的吧。
渊也来了,默默地站在王殿外徘徊了很久,最终什么进去就走了。临走,把一个酒坛砸在地上:“来世相遇,还是朋友。”
梧时走的时候,还带走了火红的凤凰蛋。一年后,即将孵化的凤凰蛋被百鸟送到圣域,那时是傍晚,下着雨,青焰给孩子取名为暮雨。
对于上桦和薰纱的离开,大家都很淡然,似乎,他只是出去远行不久就会回来。只有王后痛哭了好几天,险些把孩子哭掉。
通灵圣者看着又一天来自己这里避难的王:“不去安慰她吗?毕竟,是我们袖手旁观……”
“说出来她也不肯原谅我的吧。”
“那总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啊。”
王没有回答。再如何冷血,那都是自己的亲儿子,这一世的父子情缘就此割断,就算来世相见,也不再有任何关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