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修了一座小小的望风亭,登上而望,清辉流转,映的檐顶树冠上彷佛洒满金银一般华丽炫目。亭下是一湾池水,粼粼波光中,时有几点梨花的花瓣随着流水漂泊,乍浮乍沉,恍惚间花香丝丝缕缕隐隐浮现。我靠在栏杆上,半垂头望着池水,感叹着想,如果我的心是一朵梨花就好了,一生漂泊的宿命,却可以因宿命而认命,不去做那些伤人伤己的无谓挣扎。
一阵脚步响,又静了静,倒水的“哗啦啦”响起,估计小二送茶水来了,我不想回头,依然看着池水,淡淡道:“搁那吧,我自己来。”我闭上眼睛,满庭幽香随风而来,甚是好闻。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只觉得小腿肚一阵刺麻,我揉了揉沉重的眼皮,转身欲坐下,却见木桌前赫然坐了一人,青衫素带侧对着我,修长的手指捏了只白玉酒杯,隐见水波盈盈……目光落在色面具上,我顿了顿,本想离去,转念一想还是上前去,但见他手一僵却不曾回头,又低头浅酌了一口。
想来掌柜是个有品位闲趣之人,这张八角圆桌竟是用一整个木桩雕做而成,什么木我不清楚,不过红漆下面的年轮清晰可数,一百三十二圈,也就是说这木桩有一百多数了。我数到第三遍时,小二终于端来了茶水,茶是好茶,是上等的苦参茶,一口灌下,只觉得五官都挤成一堆了,却醒神的很。许是从未见过我这种灌茶而非品茶的主儿,小二眼睛瞪得老圆,几乎脱眶:“吆,离夫人,您不苦呐?”边说边龇牙咧嘴的吸口气,仿佛被苦到了的人是他。
我一顿,弯了弯嘴角:“佛家常言,‘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而这苦参茶乃八苦之外,只能称得上个小苦,倘若连小苦都尝不了,又如何奢望甘来?”
小二显是有点糊涂了,可终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得,离夫人你慢用,小的不打扰了。”就弯身退了下去。
我斜靠在桌沿上,慵懒地支着头,眯眼看向远处山岚,不防听见耳畔传来一个嘶哑之音:“生,老,病,死……”转头,但见那人眼睛一眯,将那八苦放在嘴中慢慢嚼了嚼,他嗓音绝非一般的嘶哑,犹如破碎的铜锣,粗哑而难听。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怔怔然端量他,试图从他唯一露在外面眼中分辨出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出,只看见阳光在他青色的面具烙下苍凉地斑驳,每言一苦,绵密的睫毛便轻轻一颤,似动容,似感慨,似回味,可是那眼瞳却依然如水般死寂。
我心一颤,茶水瞬间****了手背,倒绝非惧意,而是淡淡的怜悯,这样眼神只有失明的人才有,而他斟酒举杯,滴水不漏……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心死矣……等我从迷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时,却已没了他的影子。
说赵容,须得追溯到容王爷那会儿,据说有五个官兵夜闯秋凉军营刺杀清凌王,未果,反被清凌王亲手擒住,捆于城头,传信容王爷,亲自前往领人,否则乱箭射死。
爱兵如子,容王爷安能不去。那清凌王命人斟酒数杯,其一有毒,一杯换一命。容王爷眼皮都不眨下,随手取过五杯饮,其中便有那杯毒酒。容王爷回到营中,毒便发作,然军医束手无策,正欲写榜纳贤,有个人说断秋城中有一大夫赵容,人称神医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