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轩窗前，望着街市人来人往，拿着手里的三叉戟，朝屋顶狠狠的一击，神器的爆发力让整片屋顶瞬息之间化为碎末，巨大的响动声引来无数人的观看，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来。
我冷笑，静静的等着，我需要知道他们的极限在哪里，而我跟他们玩的游戏，他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走运的玩下去。
我看着灰尘在周围飞舞的模样，闻着空气里的寂寞，闭上了眼睛，听见风里传来的急促更加急促的脚步声，无声的笑了，冬季的雪花就那样划过我的眉间，在我的眼睛里融化，这一年，盛世初雪。
如同一场梨花的凋落，就如同，一个人盛大离场。
我伸手，接过一个世纪的****，在冰天雪地里，哀戚没有了眼泪。
我摸摸心口，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种心痛也渐渐消失了，那是我从归墟回来之后起，我的心痛就再也没有了。
也许是绿葵真的摆脱我，在归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吧。
就算当年我给她下过的诅咒也开始没有任何作用。
直到耳朵里再也听不见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我才睁开眼，将眼神锁定在站在一旁，颤颤巍巍不敢打扰我的店小二身上，我从衣内掏出银子仍在地上，飞身离开。
我要去复仇。
我在空中，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我需要举起自己的镰刀，收割欠下我的所有债务。
穿越过这条小巷，就会抵达一片桃林，那曾经是我和我最心爱的人闹过别扭的地方，她曾经在那里听过我的抱歉，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现如今，我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远远的，我就可以看到一身绯红和一身桃红的身影，他们交叠在一起，如同雪地里盛开的漂亮花朵，一对美好璧人。
我并不着急，我要慢慢的往前走，我要让他们感觉到我曾经所有的焦躁不安，还有绝望和说不清楚的痛楚。
摩罗不是喜欢我么？喜欢到甚至不惜毁了绿葵，如今却是躲开我，和别的男子双去双飞，那个桃花仙人不是说要帮助我的么？却是和摩罗蛇鼠一窝，分不清楚好坏。
他们似乎害怕的不得了，不停的往前飞，累了就停下来，拼了性命跑，要跑出我的追逐。
可是，他们失踪甩不掉我。
摩罗开始有些焦急，她知道我来复仇了，我来要她的命，让她不得好死。
她一把推开还在身后护住她的男子，男子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一手，措手不及，狠狠跌倒在地上，惊慌而失望，他看着女子离开的方向，没有再爬起来，而是看着我来临的方向，艳若桃夭的容颜上，视死如归。
我渐渐走近他，他站了起来，似乎不想输我一筹，高大的身体挡住我的去路。
“阁下，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别牵扯她。”
闻言，我只感到有些好笑，甚至怜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已经丢下你，何必？”
桃花仙人一愣，“我已经对不起她，不愿再令她受到伤害。”
“前世报恩？”
我冷笑，诸天万界，冥冥之中，造物弄人，命运就是这般咄咄逼人。
桃花仙人可以计算到这诸天万界万事万物的事遇人情，却没能算到自己的命运，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阁下为何如此嘲笑一番？”似乎是为了给摩罗争取时间，他的话很多，“你这般嘲笑我，可是对我不满？”
他以为我还不知道他曾经害过绿葵吗？
我看着他，我对于这个男子到没有多少恨，我甚至还有些羡慕甚至佩服他，至少他曾经做错过事情，还有勇气继续走下去，甚至还可以千方百计的弥补，而我就只能够这般，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
“你曾经伤害过我的爱人。”我淡淡的说出过往的一切恩怨。
“你是说绿葵？”
“……”
见我面无表情，他仓促解释，“我确实曾经利用过她，可我也只是没有选择，你也清楚摩罗的小性子，并且，当时绿葵本就是泥巴娃娃塑身，本就没有几日好活，我也并未亲自动手。”
他的话冠冕堂皇，将所有错误推的干干净净，仿佛当日装重伤，引得毫不知情的花魅去为他夺得绿葵心脏的从来就不是他，一切都只是摩罗的任性！
“你的意思是，绿葵她该死？”
“阁下，最终绿葵的心脏，还不是成全了您的神器。”他指指我手里的三叉戟，“不管你再怎么骗你自己，都不能改变真正害死绿葵的从来都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我拿着三叉戟的手狠狠一颤，这也是我永远也不敢承认的真相，是我自己亲手葬送了绿葵，我手里的三叉戟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说的没错。”我苦苦一笑，没有什么不可以承认的，“是我害了她。”
桃花仙人自以为我是如此好糊弄，立刻道，“此事也就与我和摩罗毫无干系，阁下也就无须为难我们。”
“我的爱人已经离开了，回不来了，我既是海皇不可随她而去，但也不见得我就不可送她曾经的仇人过去作陪。”
我怎么可以再次放过他们，我必须要杀死他们，平定我心里的野兽让我自己觉得没有忘记绿葵，我要给她一个好的交代。
就算她已经不能看见，就算看见了也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不，你不能。”他显然被我眼里的杀意吓到，可是阻止不了。
“我的代价，你也收了不是吗？”我走近他，三叉戟顶住他的脖颈。
“我错了。”他有些害怕，似乎从未这么害怕过，他曾经被摩罗关在悬崖上，日日受秃鹰啄心之痛，也不似这般难耐。
“你的代价是让我在归墟永远的失去绿葵，让我娶了摩罗，这些都是你们的好算计。”可是，就算知道是你们的好算计，我还是要义无反顾的吃掉你们洒下的饵，去见最后一面，属于我的绿葵，因为从此之后，再也不见。
“你的摩罗不是已经得偿所愿的嫁给我了吗，为何又要离开？”我并不着急了结他，我想要知道的，终究都会从他们的嘴巴里撬出来。
“因为，她以为，你娶了她，就可以对她好，你答应过她，只要有绿葵在，你就会娶她。”
那是在海域跟她说的话了，“因此你和她就联合起来给了我一个美梦，换了我的新娘？”
“如此，绿葵也算是到过场了。”
我是被自己的愚蠢害了，我只能苦笑，我只能怨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大意。
“阁下也一定想问归墟的事情吧，为何归墟还会有前生的记忆。”桃花仙人似乎被我脸上的悲痛给感触到，继续说。
“为什么？”
“因为那只是幻影，那只是所有进入归墟之前灵魂的幻影，若是魂魄有太多前生未了的宿怨，那么魂魄便不能够进入真正的归墟，会徘徊在归墟外围的幻境里，犹如前生还活着，而你所见的绿葵也正是如此。”
我后退一步，拿着三叉戟的手不停颤抖，“那么现在呢？”
绿葵是不是还是没有忘记我，在归墟的外围，徘徊不前？
“您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我咬住牙齿，没有站定的力气，跌倒在地，忍着眼泪，不可以滑落，我知道，绿葵一定是离开我了，她在我去往归墟找她，毁灭她所有的梦幻的时候，就不可能，在留在幻境里。
她曾经说，她所有的梦，都已经碎了。
她已经去了真正的归墟，把我忘的干干净净。
这就是对我最残忍的报复。
“阁下，这一切，追根究底，又有多少是我和摩罗带给你和绿葵姑娘的呢？”
桃花仙人见时机一到，目的达到，飞身就前去追寻摩罗，而我坐在冰天雪地里，才发现，这样的冬天，冷的我找不到丝毫的温暖。
真正属于我的温暖，早已经消失不见。
我深深的问自己，绿葵的所有悲剧，是谁给的，除却她出生的卑微，不得不为父亲办事保的自己的姐姐，她所有的不堪所有的痛苦，都源自于我。
我才是让她不幸的罪魁祸首。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取得她的原谅，我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幸福下去，或许有一天，我可以平复我内心的所有痛苦，可是我再也不会，有那样去爱一个人的心思。
绿葵，仿佛把我这一生所有的爱恋都拿去了。
她让我爱上她，让我因为她而善待摩罗，因为她而成了海皇，因为她终将一生孤寂。
我没有再去追摩罗，她终究还是绿葵的姐姐，我不可能杀死她，见了她，也只会让我恶心，让我更痛恨自己，我应该离开这里，回到我的鬼界，我从来都不属于光明，如果我不是命定海神，是不是绿葵就会在鬼界永生永世的陪伴着我。
我回到了鬼界，回到了最初遇见绿葵的地方，那是一个冬日过后的初春。
我一袭黑袍，站在冥河边缘，看着落了一季又一季的无名花，表情永远平静，泛不起半点波澜，那个能让我哭让我痛的女子，她，已经不再了。
我看着冥河最中央的墨色蔷薇，轻轻开口，“您还不打算出来见我吗？”
那是我曾经一直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存在，若不是那个梦境，我或许一生都不知道在冥河最中央的会是他。
那朵紧闭还未盛放的蔷薇很清楚的听到了我的话，他静悄悄的绽放了，盛开的无比的寂寞而又华丽。
就好像一个孤独的王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