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风清流和风竞书的斗争已然拉开帷幕。
是夜。月明,风冷,夜凉。
在神风国皇城与天雷国交界处的无名山上,一个白衣女子手提竹篮静静地登山。天地之间只有她轻轻的脚步声,寒风时不时地光顾,一片阴森。
女子浑然不觉可怖,只是拢了拢斗篷,呼吸急促,想必是登山劳累的缘故。
她走至一墓碑之前深深跪拜,登山之前原本平静的心情,在见到墓碑后陡然一变,神情哀恸,双手抓紧衣角,身子微微颤抖着,默默地、绝望地抽泣。
天人两隔的悲痛此时再也无法藏起。
原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见到爹爹的墓碑不会再有这么大的感触。只是漆黑的夜幕下,想起幼时明丽的时光,海棠春色,如玉温瞳,再也把持不住了。
父亲是男人最温柔的名字。
风竞棋是神风国最温柔的名字。
两个名字重叠在一起的温柔是只有她——风清流唯一挚爱之物。
她的复仇计划已经开始了,虽然知道温和无争如父亲是断不会让她以身犯险。但是清流毕竟和父亲的脾气是不一样的,睚眦必报,那是她的信条。
凝视着无字碑,恨不得用目光为此碑刻下最柔情的记忆。
此时丛林深处,有些轻微响声,清流感觉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息正在向自己靠近。此处曾传闻会有野兽,莫非会被近来毫无运气的自己碰见?清流一惊,全身绷紧,心若擂鼓,脑海中一片杂声。扭过僵硬地脖颈回望,丛林阴影之中一个身形渐渐清晰起来。
还好是个人……
身材看似瘦高,整个人都被墨色的斗篷包裹,难以辨别,偶尔有几缕银色长发倔强地逃出,随风轻舞。借着一缕月光,清流看见帽子之内他的脸上一个花纹繁复的银制面具完全将他藏起。
他周身的气息十分奇怪,似乎不是神风国的人。
“前人总喜欢用‘清水出芙蓉’来夸赞女子的素颜之美,而今见了姑娘才知‘清水映月华’才是最贴切的。”他的声音在这空山之中显得更加幽远独特。此言本是轻佻,只是借着他温柔清脆的嗓音调戏之意都变成了淡淡的关心。
清流心中莫名地起了一丝涟漪。僵硬地站起身,扶了扶墓碑,她此时才发现自己泪渍未干,仔细一想,这清水是指自己的泪水,方知那话明明是在嘲笑她。他背对着月光,但是清流明显感觉到墨衣男子在面具之后牵动了嘴角。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本姑娘我说出这样的话!”此时她很窘迫,被一个不明来历的男人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
“一个姑娘家大半夜地在这荒郊野岭,胆子倒是不小,是来祭拜风竞棋的吗?”顿了顿,又接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我告诉你?”他语气里的轻佻玩味明显至极。
他居然知道这个无名碑是爹爹的!这个人难道以前认识爹爹?清流不能问,因为这个男人周身散发的清冷肃杀之气甚是明显,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然而遮盖住他全身的墨色斗篷掩藏不了那犹如王者的压迫感,这让她很忌惮,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若是真的出事,她只会输。
后悔当时自己执意独自至此。
她平时的机智一时间烟消云散,一种恐惧袭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男子见她久久不答,大概是自己在此时出现吓到她了,为了缓解气氛,他又用那温柔的声线言道:“今天是风竞棋前辈的忌日,家父曾经与风竞棋前辈一起把酒言欢,前辈死后,家父一直云游在外,但是家父让我每年都来祭拜。”
面具男子的语气恳切,话语中中似乎有魔力一般,清流很快就微微放松警惕。
清流轻轻抚摸着石碑,凉意刺骨,麻痹了她的心,男子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悲伤,那分明是看到了记忆深处寂寞无助的眼神,即使看到了她的眼神,也没有办法完全看清她真正的痛苦。
夜风刺痛了他们前来祭拜的心。
“前辈于我,恩重如山。”她似乎强忍着某种他猜不透的悲伤,强忍着心中的气闷,哽咽着吐出这八个字,随即提着篮子走开,不再回头。
只留下墓碑前一只翠色荷包隐约透着海棠香气。
墨衣男子立在寒风中,凝视着女子消失的的方向,面具之后的眼神深不见底,这个女子对他清冷孤傲的态度就像当年的她一样……
出奇地相似。
满目苍凉,月色凄凄。
那名男子已经不在那里了。不知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去的。
爹爹的至交很多,不知道这又是谁的儿子。每年的祭拜都会来,但是自己却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不知道除了她还有人会找到这里。
此时才发觉自己的掌心早就沁出了冷汗。坡上的风直灌入她的全身毛孔之中。任她将衣服裹得再紧也无法抵御肆虐的侵占。
原来,她是这么惧怕强者的。在离开了身边对她几乎百依百顺的那些人后,自己不过就是个一无是处只会耍嘴皮子的废柴。但是就在刚才,连语言都一起忘却,从来没有过的强势压迫。
本来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厚脸皮了。
自建立随风堂以来,王贤所做的一切都比她还要多,因为那种近似于父爱,有超越了血缘的疼惜,她时而能表露出少女的骄矜。
自嘲一声,尝试着运行体内气旋。假象和现实是有很大区别的,没有风阶就是没有,任她尝试无数次都是一无所获。
欲哭无泪。
只是用笑声派遣心中的无限悲戚。
想要变强,不管用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