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被她的手捂住嘴巴，但厉娜那对月牙般弯弯的眼还是泄露了她的笑意。最终，林曳晓使用蛮力将她拖了出去，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靠在墙上，林曳晓斜着眼望着还在一旁偷乐的厉娜，忍着想扑过去掐她脖子的冲动。
早知道就不把昨晚那件事告诉她了，害得现在一直让她笑话。
她这是哪壶不提提哪壶，明知道厉娜这人的性子，竟然还管不住自己的嘴给说了……但是，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从昨晚到今早，她几乎一个晚上都没合眼，满脑子都是他那对深似海的眼眸以及那无比珍惜的吻，以至于早上她故意与他错开时间来公司，连早饭也没顾得上吃。
本以为她会坦然面对，想不到到了那个点，还是变得怯懦起来，就像个……逃兵！
怎么可以这样，论年龄，论社会阅历，她都是老手级的。论感情，当然也是……
嗯……应该……
呃——也许吧……
答案在心底变得越来越淡也越来越模糊，她突然有些害怕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明明有块布可以遮掩住心里的某些地方，让她觉得安全，但现在却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正在将它给慢慢揭开，让那些不能示于人前的地方暴露在阳光下。
她害怕，害怕那些地方被窥探后，她会如何。甩了甩头，把脑袋里那些有的没的都甩去，她看向厉娜：“喂，我说，你还想在这里赖到什么时候去？你店里没事干吗？既然车还回来了，就可以走了，我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做呢。”
好不容易压制了笑意，厉娜抬起头直起身，刚想开口说话，却在看到林曳晓那张脸后又笑出声。
林曳晓的脸顿时黑了个彻底，额角很不善地挑了下：“……你……这是找抽的么？”
“不，不是的……”按着肚子，厉娜想直起身却是不能，眼角笑出了泪花。
“你还说不是！”都笑成这个样子还说不是……
“真的……真的不是……”不行，不能再笑了……肚子好痛……真的好痛哦……“你那个……那个黑眼圈……哈哈！快去补补妆……”
瞪了厉娜一眼，林曳晓返回办公室提了包包冲进厕所。镜子里，一张憔悴的枯槁的脸被照了出来，没有神采的双眼、干巴巴的嘴唇以及眼睛下方的黑眼圈，脸上的肌肤也松松垮垮的，看起来俨然一个饱经沧桑的流浪之人。
对着镜子她默默哀嚎了声——太窝囊了！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吻就把自己搞得这般憔悴，这还像那个做事雷厉风行、大姐头风范的林曳晓吗？这样下去，还没做什么就先投向了！
掬起一把水浇在脸上，她拍了拍脸颊，又从包包里取出遮瑕膏涂在脸上，遮掩住不能见人的地方，双手撑着洗手池的边沿：“林曳晓，给我清醒一点，不就是一个吻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一个吻，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小男生而已。
“哟，出来啦，”见林曳晓拎着包包走出厕所，厉娜直起身体站着，见到她脸上的妆容，微微愣了下，“你……”整理好了么？把所有的一切都？
“走吧，我请你去吃饭，然后接下来……”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林曳晓朝着电梯口走去，风透过窗户吹过来，扬起她的及肩长发。
是吗？看来确实都整理好了，只是，真的全部都整理了？还是只是说，把它们都生生压制了下去而已？倘若只是压制，那么一旦到了那个时间点爆发，将会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啊。她不想她也经历这些，然而她自己都不能处理好，又如何能帮助她呢？轻轻叹了口气，厉娜摇摇头紧随其上。
下午两点，窗外阳光正盛，L律师事务所的人忙忙碌碌着整理资料、核对信息，到处都充满了让人压抑的紧张气息。然当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吧嗒声传来时，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来者。
黑色裁剪合身的西装包裹着她的身躯，修长笔直的腿隐藏在同样是黑色的西装裤下，柔顺的及肩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她走路而有节奏地飘动着。她腋下夹着一叠资料，化了淡妆的脸上是冷漠的表情，冰冷得让人无法接近半步。
见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事务所的人员们即刻聚集到了一块儿。
“喂——你们听说了没有？”一个年轻点的男律师开口。
“什么？听说什么？”又凑上来一个年轻的女律师。
“就是林姐啊。”
“林姐？”另一个男人停下手里的工作，侧目看向同伴，“她怎么了？”
“看来你们都不知道啊……”那人摇摇头，带着满脸的惋惜，“那真是可惜了，不过我也是听来的。”
“说啊，到底是什么事那么神秘兮兮的。”
“是啊，你倒是说啊！”
年轻的男律师撩了下额前的刘海，故意延迟了下，等到众人一脸八卦的神情时，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还记得之前琳达接手的案件么？本来严律师要交给其他人，却因为当时莫姐的……”他顿了顿，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危机后转向那帮同伴，“却因为当时莫姐的挑衅而仍旧给林姐。”
“啊……我记得，”年轻的女律师点点头，“琳达还说那案子的资料其实并不清晰，证据也不多，确切点来说，若要辩护，算是吃亏的一方。”
“你知道那案子后来怎么样了吗？”男人神秘地眨了眨眼。
众人探过身去：“怎么样了？”
“据说当时的情况非常人所能办到的，林姐不但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手，而且从辩护开始到最后，用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就让对手抱着资料灰溜溜地走了。”
“什么？！”
“你没有开玩笑吧？”
“骗人！”
十五分钟的辩护，还极具气场性地压倒了对手，就算是再尖嘴利牙说话再犀利再一针见血的律师，恐怕能做到这样的是凤毛麟角啊，更何况她从事这个律师职业并不是很长的那种。
“我没有骗你们，”他坐直身体，“不信等林姐出来了你们自己问她，或者今天的会议上，严律师也会提的。”
“呃……那这不就意味着……”年轻的女律师噤了声，快速瞟了眼距离严耀光办公室最近的一张办公桌。
众人无言，却很有默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领意会点点头。
待会儿，有、好、戏、看、了！
于是，当会议室的门被“啪嗒”一声关上时，原本还交谈着的人们正襟危坐，目光随着那个一脸冷峻男人的进来而移动。
男人还是一身被熨烫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的银灰色西装，完美勾勒出他的冷静睿智，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对锐利而深邃的眼，更突出这个人精打细算一丝不苟的气质。当男人坐到他的位置上时，会议室的门又一次被打开，梳着马尾的女人一手扛着一叠资料一手端着咖啡杯，慌慌张张地进来，高跟鞋在打磨得光滑的地板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把一叠资料放在桌子上说。鬓边的碎发滑落下来，衬得她的脖子更加修长而洁白。抽了空将那些碎发挑到耳后，她手腕上的银制手链微微折射着夕阳光，让点点光辉落在她精致的耳垂上。
众人都对她回以微笑，独独一个尖酸的声音响了起来：“哟，其实还行啦，距离会议开始也有一点时间，不过作为上层人员，如果这‘上梁不正’，‘下梁也会歪’的。”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双眼在莫裳与林曳晓身上来来回回，带着看好戏的兴奋与激动。
哦……果然要开始了么？要开始了么？传说中的唇枪舌战。
“是吗？”林曳晓坐回到位置上，喝了口咖啡润了润喉，笑眯眯看向莫裳，“那我已经道歉了，莫大律师还想我怎么样呢？跪下来负荆请罪吗？更何况你也说了，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点时间，名义上讲，也不算迟到吧？”
莫裳钩唇一笑，双手交叉着放在下巴处：“是没迟到，但严律师都比你早，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好家伙！众人在心底暗叹。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简简单单就将严律师搬出来，既给对手来个下马威，又继续添一“罪状”，不动声色中带着隐藏的刀剑，杀人不见血，高，实在是高！值得学习，下次在跟别人斗嘴时用得上。
林曳晓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张，只是调整了下坐姿，正欲开口，却被其他人给接了去。
“我想相对于任何事都要斤斤计较，思想顽固不懂得变通没有人情味的上司来说，时代在变更的同时是不是在某些方面也该变通一下？与其经常挑别人的毛病，倒不如先看看自身是怎么个状况。”
说话的是米莉，她早就想好好教训教训莫裳了，虽然她是她的上层管理员，理应来说要对她尊重，只是介于此人的咄咄逼人与无理取闹，加上经常找她最最喜欢的林姐的岔，让她对她产生了种种不爽，恨不能骂一通以此泄愤。
在她眼里，人分两种——明人与坏人，虽然莫裳距离坏人还尚有那么一段距离，但很不幸的是，在她那里，莫裳还是属于了后者。
斜眼快速瞟了下米莉，莫裳转过头：“无关紧要的人没资格说话。”
“无关紧要的人？”米莉不由得提高了嗓音，脸上已闪现了怒气，却被一边的林曳晓给按回了椅子上。
看着米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做声，林曳晓目光如炬看向莫裳，却没多说什么。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莫裳别过脸，也不再说话。而一直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的严耀光终于开口说话了。
“莫律师，之前交给你的案子结得如何？”
“……还在寻找线索中。”
“是吗？”他应了句，冰霜般的俊颜上没有一丝的表情，恰恰就是这样的语气，让会议室里的气氛一度凝结。
“林律师，你的……”
“完了，十五分钟，搞定！”嘴唇带笑，眉梢上挑，林曳晓拨了下额前的刘海轻声回答。绯色的夕阳打在她清丽的脸上，不算艳丽却胜似艳丽，纯白污垢睥睨万物，像是盛开在冰天雪地的腊梅，冷艳不可方物。
会议室的气氛较于之前的更冷了……
啊——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
十五分钟的辩护，不再是神话……
世界上真有这般的人存在，而且还能有幸见到啊……
于是，众人纷纷对着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等等……他们是不是还忘了另一件事？好像是说，如果案子结了的话，那么也会有人请客吃饭玩乐一下，好像是什么来着……啊——是庆祝生日，对！Party！
“莫姐，”内中有一个男律师站起身，把手伸向莫裳，“祝你生日快乐！”
言一出，立刻有人拍起了掌来，也有人站起身来喝彩，更有人叫好的。再看一眼莫裳，早已是一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
入夜，天空缀满了闪闪亮亮的星子，或明或暗、或大或小，然这片星空再怎么璀璨至终也还是抵不过地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
街道两旁，各家商店亮着明亮的灯光，店门口挂着红色横幅，以打折等各种促销方式吸引招揽着顾客。每每到了晚上，娱乐场所亦成为了人们消遣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橘黄色的火焰烤着铁板，铁板上放着些五花肉、里脊肉、鱼片、生菜等，正“兹兹”地冒着油，并散发出浓郁的香味。空气里香味四溢，挑逗着人的味蕾与视觉。经不起美食的迷惑，有人已经动上了筷子，瞅准一块烤得出油水的五花肉夹过去，却被另一双筷子给紧紧夹住，不得动弹。
“……”男人抬头，半眯着眼看着对面那个拦阻自己迈向美食的同事，“爱伦，你也想吃这块香喷喷的五花肉吗？很可惜，我先下手了哦。”
被称为爱伦的金发碧眼女子倾身向前，眼角带笑：“但是真的很不好意思啊李铭，这块肉我早就注意很久了，就等着它烤熟了，毕竟这先来后到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先来后到？”李铭挑了下眉，“什么叫做先来后到？先注意就叫先来后到么？我敢保证在你注意之前，早就有其他人比你更早注意到了。”
看了眼周围同样也是虎视眈眈的同伴，爱伦一咬牙：“那就看看谁先得到这块肉！”
语音刚落，两双筷子开始了一场激烈的争斗，握着筷子的两个人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查看周围情况，一边又卯足了劲儿抢夺已经烤好的五花肉，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就在双方都为一块肉睁得不分上下时，却凌空出现了一双筷子，铁板上的肉瞬间不见了踪影。
“乔治！”
“乔治——”
二人异口同声，怒瞪着一脸得意咀嚼着的男人。
“你不知道什么叫礼让吗？”爱伦敲了敲桌面说。
“难道你不晓得什么叫尊老敬长吗？”李铭接续开口。
“嗯哼？”舔了舔嘴角，把五花肉吞进肚里，乔治一脸的笑眯眯，“你们……在说什么？”
“喂喂喂，你们安静点，刚刚还不知道哪些人吵着说不要来这种俗气的地方呢。”另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开口，有效地阻止了三个人的争吵，“而且也别忘了今日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听她这么说，一伙人纷纷将目光调转至坐在严耀光右边那个一脸阴寒的女人。
呃……貌似气氛很不对啊……难道是因为他们太吵的缘故吗？但是……
环视了下周围，只见店里的每个人不是划拳喝酒就是高声谈论着什么。如果说吵的话，其实他们还算斯文的。还是说……
众人继续将目光放在严耀光左边那悠闲喝着啤酒的男人，当时就是他提出来在这里狂欢的，那缓解氛围的事就应该交给他！
感受到众人注视的目光，他转过头：“嗯？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粘着了吗？”
摇头……
“唔——难道说我拿错谁的啤酒了吗？”
摇头……
“那是什么？”
爱伦翻了个白眼：“子阳，不要一个人喝酒啊，今晚的内容都不知道是什么呢。”
众人点头。
“内容？”挑起一边的眉，被称为子阳的男人嘴角上扬，轻佻之色露在眉梢之处，“这个问题……应该要问问今日的寿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