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步一顿,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走过去,也同他一起站在前面等电梯。
电梯门的磨砂镜面上,正照出我和顾青城两人的身影,或许真的是那句话,因为心里抱的希望越大,失望才会越大,所以,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希望和失望是完全对等的。
但是,经由陆景重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越加的觉得,其实男人都是有闷骚的一面的,做了什么,都不会邀功一样地跟你要赏,就算是你误解了他,那就误解好了,解释的话,不多说一句。
所以,遇上这种人,还是我要开个头说第一句话。
我清了清嗓子,说:“呃,刚才陆景重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其余的也没什么想要说的,只有一句话吧,谢谢你。”
顾青城侧身看了我一会儿,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恐怕你今天晚上就不会谢我了。”
“嗯?”
“只要你的事情一见报,顾振宇就会连夜赶往这里……”
顿时我就有些慌了,说实话,我刚才只想到被人利用,倒是没有想到,一旦顾青城的父亲,顾振宇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事情会变成怎么样的一幅光景,“那……能不能找人把这件事压下来?”
顾青城反问我:“你觉得能不能?”
自然是不能的,覆水难收自古的道理了。
顿时我就有点头疼了,头疼的同时,心脏止不住地跳的飞快,如果顾振宇真的是我的爸爸……已经二十四年没有见面,现在再见到,我觉得……我真的不能像是平常心一样对待。
电梯到了,我先走进电梯里,顾青城问我:“不想见?”
我说:“没想好,我现在心里很乱。”
真的很乱。
这是别人说什么话都无法排解的一种烦乱,我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而心里一团乱麻,真正剪不断理还乱了。
一整个晚上,我都盯着自己的手机,手机的推送消息一震动,我就是一个激灵,去拿手机。
陆景重说我太紧张了,给我放了热水,让我进去好好地泡泡。
我坐在浴缸里,水声哗啦啦的放出来,就好像是我堵塞了的泪腺,源源不断流出来的眼泪。
因为有水声的掩盖,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出来。
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失败到长到现在二十四岁了,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好像茫茫人海中流浪了这么二十几年,回头看,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不知道陆景重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觉得有一双手揉上了我的头发,轻柔地按着我的头皮,揉着我的太阳穴,他可能还不太会洗长发,不断地有泡沫从额前流过,他一边给我擦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泡沫,一边挡着花洒的水避免流到我的眼睛里。
我看向他,眼睛红红的,他问:“泡沫流进眼睛里了?跟个兔子似的。”
我摇了摇头,直接转过身来,抱着陆景重的脖子就吻了上去,吻的特别激烈。
我只想用这样一种方式,提醒自己,哦,不管怎么样,我还有陆景重。
所以,我甚至都忘了自己现在是坐在浴缸里,光着身子,陆景重身上的衬衣很快就被浸湿了,他在片刻的停顿以后,也开始激烈地回应我,似乎真的是饿了他好久了。
我坐在浴缸的边缘,有些滑,差点就又重新栽倒在浴缸里,陆景重不及防被我一带,上半身全都湿透了,我也算是完全醒了,顿时就有点支支吾吾了:“呃,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就是觉得心里憋闷……”
陆景重眸色很黑,随手拿下一条宽大浴巾将我围住,横抱起来就向卧室里走去。
陆景重的腿基本上已经全好了,现在就算是一百五十斤的公主抱也绝对不在话下了,还好,没有留下什么遗憾,要不然我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我的后背触碰到柔软的大床的同时,身上浴巾已经被扔到了地上,陆景重脱掉了身上湿淋淋的衬衫,直接把我锁在两臂下。
他肩上的伤已经全好了,只不过一个狰狞的弹孔伤痕,看着让人揪心,还有额上用碎发挡住的一道伤疤,以及胸膛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陆景重一双眼睛黑漆漆的,问我:“看什么?”
我说:“看你。”
说着,我就推了身上的陆景重一把,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原本也是怕压到我,根本就没有用力,所以我这么轻轻一推,他就躺在了床上,我没有让他来得及反应,直接俯身趴在他胸膛上,就吻上了陆景重额上的疤痕,然后细细地向下,一点一点地吻下来,吻着他身上的每一处因为我受的伤,留下的疤痕。
陆景重似乎是没有想到,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似乎是在一瞬间有点仓促,“不用了。”
我笑着看向他:“老公,我要取悦你啊。”
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陆景重在腰间搭了一条薄薄的毯子,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讲电话,不过貌似是拿着我的手机。
陆景重还是一贯的打电话的方式,基本上除了“嗯”“是的”“好”之外,就没有其他超过五个字的一句话了,真是不知道,陆景重怎么能跟我打电话的时候就能那么长篇大论的说下去。
陆景重挂断了电话,我问:“是谁?”
“顾青城,”陆景重说,“刚才你……顾振宇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
我的手一顿。
可能这个电话也真的不该轮到我接,我跟神经质一样等了一个晚上,就在浴室里的时候偏偏就错过了。
陆景重告诉我,顾振宇已经到了,在酒店里下榻,约好了明天中午一起吃一顿饭。
我问:“你同意了?”
陆景重说:“没有,顾青城说到时候顾振宇会去,他也会去,你想去就去,反正也算是他们父子两人吃的一顿饭,他们也有还没有结解决掉的事情。”
我趴到床上,环着陆景重的腰:“毛毛,你觉得我要不要去?”
“你想呢?”陆景重拿来毛巾帮我擦头发,细细地擦过一遍,又拿来电吹风,热风拂在我的脸庞。
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既想去见他,又不想去见他,我想知道当初他们把我扔掉,是不是有苦衷,但是,哪一种苦衷能把自己的亲生孩子给扔掉呢?我不是不渴望父母亲情的,小时候,我跟村子里的小孩子玩儿,他们都欺负我没有爸爸妈妈,等到上了小学,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是爸爸妈妈去开家长会,但是我爸妈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脱,因为我在高中以前都在我姑姥姥家里住,我姑姥姥就会去替我开家长会,我都觉得心里面很委屈……我以为我就是不招人待见,因为在村子里,总是有重男轻女的意思,所以我也不怪我爸妈……但是现在,我才知道,不是我爸妈不喜欢我,也不是重男轻女,而是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那些小孩子欺负我没爹没娘原来是真的……”
可能是吹风机里的热风吹得我有一些放松了,所以,我就絮絮叨叨地好像一个老婆婆一样,说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很委屈的时候有,想哭的时候有,偶尔我爸妈来接我一次高兴的一蹦三尺高的时候有。
陆景重换了柔风给我吹头发,声音不是太大,偶尔还“嗯”两声表示他确实是听到了。
热风吹着,就容易思那什么了,陆景重把吹风机放下就又开始不老实了。
我抿着嘴:“刚才不是也有过一次了吧,小心纵/欲伤身。”
陆景重笑的痞痞的,“一次够么?”
我立即巴结奉承:“嗯,您是一夜七次郎,但是我不行啊。”
不过,现在我说话不管用了,陆景重他上下其手,几下就把我的兴致也撩拨起来了,勾着他的脖子就差叫“我要,我要”了,但是在床上这种事情上,我一般是处于比较被动的,就算是刚开始主动,到后面也就主动变被动了,每次都被体力很好的陆景重折腾的够呛,我基本上除了自己的喘息声,没有过其他的言语。
我觉得自己好像从笼屉里拿出来的虾,浑身上下都是热的红的,已经熟了,从陆景重的双眼里,我看到自己满是娇羞的脸,忍不住就凑上去吻他,可怜兮兮地哼哼。
陆景重一笑,吻了吻我的耳后:“自己求我。”
在陆景重面前,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骨气了,所以他话音还没落,我就说:“毛毛哥哥,给我。”
陆景重这一次真的是难得的有兴致,又非要我挑出一些话来夸他,不得已了才说了一句:“老公你真棒?”
“我棒不棒你不知道?”
好吧。
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咚咚咚三声敲门声。
是雪糕童声童气的声音:“妈妈,我要你给我讲故事!”
我推了身上的陆景重一把:“儿子叫呢!”
陆景重瞪着我:“那现在我还硬着呢。”
“那你就赶紧啊,我一会儿还要给言言喂奶呢……”
雪糕在外面又开始挠门,我生怕雪糕能转动门把进来,心急地向门口看有没有锁门.
片刻之后,眼前突如其来的白色烟雾才渐渐散去,我推了推身上的陆景重,才想到:“呀,又忘了带套了。”
陆景重正在穿睡裤,对我说:“下次我记得戴就好了。”
我想着就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避孕药要吃掉,陆景重走过来从我手里把避孕药的瓶子一把拿过:“不许吃。”
我撇了撇嘴:“但是我现在真的不想要孩子了,已经有了雪糕和言言了,等到雪糕和言言长大一些了,再说要孩子,好么?再说了,上次你不是也同意了吗,那你不是说了一儿一女就很知足了么?”
陆景重眼睛里闪过一抹光,很快,快的我都没有机会抓住。
他看了看避孕药瓶上的说明书,然后直接把药瓶扔进了垃圾箱里:“这个药副作用太大,明天我找张医生专门给你开点药。”
我顿时有点疑惑了:“事后药还有不一样的,我就吃这一次……”
“一次也不准吃,伤身体。”陆景重说完,就直接拎着垃圾袋打开了门。
雪糕一下子扑了进来,一双大眼睛眯起来看,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你们在干什么啊,真是急死我了。”
我:“……”
雪糕见我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就问陆景重:“妈妈睡着了么?”
“妈妈今天不舒服,她必须躺着。”陆景重说的一本正经,我简直都觉得无地自容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坦然自若。
雪糕又问:“爸爸,那你拿着的是什么?”
“要扔掉的东西,”陆景重说:“来,爸爸给你讲故事。”
每逢陆景重对雪糕用这种给孩子说话的语气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莫名地好笑,觉得陆景重就完全像是又变了一个人一样。
………………
这一夜,我失眠了。
不仅仅因为言言哭闹了两次,还有关于第二天是不是要去见顾振宇。
我缓缓地推着摇篮车,哼着歌。
我唱歌真是算不上好听,只是勉强入耳,可以算得上是五音都在,陆景重唱歌特别好听,就算是普普通通的摇篮曲或者是小星星,都能唱出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只不过陆景重今天也累极了,我就没有叫他起来。
我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摇篮车旁,看着言言的安静睡颜,轻声问:“宝宝,你说,我要不要去见你外公?哦,你问你外公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你外公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妈妈曾经在杂志上和电视上看到过,很威风……你想妈妈去不想啊?你说什么,你想要去见外公啊,好啊,那样你就有爷爷奶奶,也有外公外……”
说到这儿,我顿了顿。
外公外婆……
我从哪里去给言言找来一个外婆呢?
也就在这一刻,我确定了,明天要去见顾振宇。
人真的不能这样活的憋屈,我已经浑浑噩噩活了二十多年了,现在,从今往后我要活得明明白白的,首先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弄明白,我的妈妈到底是谁。
摇了一会儿摇篮车,我转身,就看见身后有一个身影,先是吓了一大跳,但是转而就放下心来。
是陆景重。
我走过去,压低了声音:“刚才下床的时候吵醒你了?”
陆景重帮我把散落在眼前的头发拨到耳后:“你都没睡着,我怎么能睡的着。”
我抬头看着他,从他深黑的眸子里,好像能看到灵魂,他总是能用这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说出一些麻到人骨子里的话,让人心里听了一阵甜。
陆景重的话总是时不时的会拨动一下我的心弦,我抱着他的腰,夸张的打了一个哈欠:“快走啦,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早起做什么?”
我白了陆景重一眼:“明知故问,画一个美美的妆,养好精神去见我亲生父亲。”
陆景重拍了拍我的脸蛋:“这就对了,亲爱的。”
………………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一睁眼天都还没有亮,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多,就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因为晚上我和陆景重都睡得晚,我怕翻身吵醒了陆景重,就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挺着,盯着天花板。
但是,陆景重还是醒了。
看着他睁开的眼睛,我咧了一下嘴:“毛毛,我又把你吵醒了。”
原本我睡觉就轻,别人一动就醒了,但是陆景重明显是比我更甚,所以,我们两个的卧房,绝对隔音效果要好,然后就是窗帘要厚实,晚上睡觉的时候能创造一个完全黑暗的环境,适合睡觉。
大早上的,陆景重精神看起来不错,翻身就把我压在了身下,“不睡了?”
我知道男人晨勃都是很厉害的,万一擦枪走火了,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在他身下也不敢动,直勾勾的盯着他:“一会儿要去见人的,一定要精神饱满,但是现在如果来一次我肯定就蔫儿了,你也不想我去见顾家人的是一副被榨干了的衰样儿吧?”
陆景重恶意地咬了一下我的下嘴唇:“要榨干也是你把我榨干啊,你应该说我把你喂饱。”
“流氓!”
吃过早饭,因为我现在作为陆氏名不副实的代理董事长,而且还是上任第一天,总是要去逛一圈摆摆样子的。
所以,吃了饭,我先回到屋子里,把当天需要喂的奶挤好了,等到时候言言要喝奶的时候,陆妈妈只要放进微波炉里面热一下就可以直接喝了。
陆景重对我挤奶的这个过程十分感兴趣,非要跟着我一起过来,当着他的面我觉得脸上臊得慌,转过脸不想搭理他,背对着他撩起上衣来,刚刚露出一点乳白色的母乳,陆景重就伸过手指来揩了一下,我惊愕的回头,陆景重正把食指放在嘴里,一副没长大的孩子的模样,眯起眼睛,好像还砸吧了一下嘴巴品了品。
我直接推他:“出去,快出去!没见过你这么当爸爸的,还给小女儿争奶喝。”
…………
我去陆氏大厦,陆景重去嘉格。
“我到十一点半的时候来这里接你。”
“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来接我了,”我说,“我自己打车去。”
这一次,来到陆氏,首先是黎娜给我讲了一下一些业务的流程,像是公司的高层会议,如果我有兴趣可以去听,但是他们开的所有会议记录,都会呈送过来给我看,所以,想当于各种会议有我没我都行,我真的就是一个摆设了。
黎娜说:“董事长您别这么说,公司的最高决策权还是在您手里……”
黎娜真的是一个很称职的秘书,原来是跟着陆景重的,现在跟我这个半吊子的董事长,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
但是,到快中午的时候,我收拾东西准备走人,黎娜忽然进来,给我递上来一份融资的合同,需要资金启动。
我说:“这不应该是交到财务处么?找财务经理来办。”
黎娜从电脑里,当陆氏这个季度的盈亏报表给我看了看,还有一些支出收入的账单,密密麻麻一大张,我根本就是看的眼晕,但是黎娜帮我指出了几个数字,我就基本上懂了,也就是现在的财务是处于亏损状态的,而且还是比较严重的,完全都是在用本身的底子往里面贴钱。
可能是察觉到我我的脸色不是太好,黎娜补充了一句:“但是昨天晚上爆出董事长您的事情以后,市面上的股份已经开始回温了。”
我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还真是个好消息……那该怎么办?”
黎娜说:“顾氏准备向公司投资,只不过合同是在今天下午签订,听陆总说,数额应该是在十万以上。”
今天下午……
那今天中午的会面还真是不得不见了?
原来,就算是昨天晚上我没有纠结过,今天照样还是要去赴约。
我顿时觉得,原来,不管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或者失去了什么,人生的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