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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落幕(3)

汤斌兄,上书辞职,回家养老吧!玄烨在那里等着您的辞职信呢。

然而,汤斌始终没有上奏疏,明珠真的就一手遮天吗,玄烨就真的是非不辨吗,他相信,皇帝是圣明的,他更相信自己是能干的,只要能熬着,总有一天,自己能打败这个阴险的人。

汤斌啊,你太小看了明珠的实力,你的确很能干,但与明珠比起来,你还差了一大截。你读的书比明珠多,你懂的事比明珠多,但你没有明珠阴,更没有明珠懂得怎么整垮一个人。

好人,很难成为坏人的对手;你要战胜他,除非你变得比他更坏。

你的专业仅仅是程朱理学;明珠的专业是官场厚黑学,熬着是不行的,躲开是你目前的唯一出路,从以往明珠整人的经历来看,明珠是那种见好就收,不会赶尽杀绝的一个人。

不过,你硬跟他斗,他就能斗死你!

在汤斌重整旗鼓,准备绝地大反击的时候,路边社风传一则花边新闻,说皇帝认为汤斌同志功勋卓著,准备把汤斌编入旗人籍贯,汤斌兄感到一头雾水,在京江南读书人一片哗然。

汤斌兄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搞清楚为何空穴来风,更没有看出明珠的套路,他只是祈求上天保佑,明珠下手轻一点。不久之后,群情激奋的读书人人声鼎沸,想游行示威敲登闻鼓。

汤斌兄是我们汉人的楷模,玄烨你别欺人太甚,到处挖汉人墙脚。

对于群情激奋的江南读书人,玄烨强忍怒火,他把所有的怨恨都发在了汤斌身上:“汤斌啊汤斌,我待你不薄啊,你为何还怨恨诽谤我呢?(朕遇汤斌不薄,而怨讪不休,何也?)”

汤斌输了,一个读书人,始终斗不过一个政治老油条,在失望与愤怒之中,他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六十一岁而撒手人寰,直到死的那一刻,他仍然不能忘却那个名字——明珠!

明珠的势力似乎如日中天,想整谁就整谁,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整垮汤斌,再次显示了明珠集团强大的政治打击能力,他们弹冠相庆,肆无忌惮,然而在他们准备摆酒庆功的时候,几双仇恨的眼睛,早已经盯住他了,你们是不是高兴太早了?

明珠集团以为整垮一个汤斌,如同到街上剁个乞丐,之后尸体一扔完事儿,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简单,在汤斌周围,牵扯着另外一群人,他们虽然地位不高,但是政治能力很强。

这群人都很有学问,都和皇帝关系很铁,而且都在官场上混得很精,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叫南书房人员。一种崭新的政治制度,在玄烨手里,在康熙朝应运而生,内阁即将被遗忘。

康熙十六年在三藩战争如火如荼地进行的时候,在内阁失去皇帝信任的时候,在皇帝需要帮助而又不能不耻下问的时候,一个新的皇帝秘书班子,南书房也就此诞生了。

因为这是一个说干就干的衙门,加上也不是正规编制,类似今天的城管组织,所以就没有安排专门的衙门,在乾清宫西南,把玄烨以前读书的房子收拾一下,凑合着就成了办公室。

当然,南书房虽然不是正规编制,但在里面办公的人不仅地位很高,与皇帝关系铁,而且文化素质都挺高,不像今日城管如此粗野,动不动就揍人,但文化人揍起人来就能揍死人。

南书房的主要任务是玄烨的私人秘书班子,内阁是玄烨的政府秘书班子,与内阁学士比起来,南书房的成员具备与玄烨随时亲密接触的机会,一来二去,皇帝就能把他们当哥们。

张英、高士奇等人是第一批有幸在南书房上班的人员,而有资料表明,熊赐履、汤斌、徐乾学等诸位文化偶像,与南书房上班的人员经常走动,打得火热,好像拜过关公似的。

当明珠干净利落地整垮汤斌的时候,他忽视了汤斌后面的南书房成员。在汤斌被整垮,凄惨而愤懑地离开人世的时候,所有的南书房成员都愤怒了,一张灭掉明珠的大网就此张开。

即便南书房的后台都很硬,但整倒明珠还是不容易。

明珠是内阁大学士,事实上的内阁首辅,全国很多要员都在明珠门下拜了码头,加上明珠这人办事稳妥,手脚干净,落不下什么把柄。南书房即便想整死他,也得费不小的力气。

在人人都感到难办的时候,徐乾学站了出来,主动担任整垮明珠联盟的盟主。

那个默默离开明珠府邸的人,那个在明珠府邸待了很久,把明珠所有鬼蜮伎俩都看透的人。他最了解明珠,所以他也最有可能打倒明珠,他相信联合南书房,有了击垮明珠的实力。

经过徐乾学同志的精心安排,一系列的整人行动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首先有请勒德格同志出场,他将打响击垮明珠同志的第一枪。

只可惜,勒德格同志由于行事低调,史料上关于你的记录实在太少,请你原谅,就不多介绍你了。勒德格同志现任官职是起居注官,专门缠着皇帝记录皇帝一举一动的,算是近臣。

因为勒德格同志跟李光地交情很深,加上李光地同志在索额图门下拜了码头,索额图与明珠又是前世冤家,一来二去,勒德格同志就被南书房诸位同志拉了过来,首先伸出拳头。

勒德格整日在玄烨周围晃悠,突然有一天,玄烨同志问:“这老天,怎么还不下雨呢?”

这康熙二十六年钦天监灵台董汉臣同志早就说过,奸臣当道,故天不雨,这一年已经过了一半,为何还不下雨?勒德格同志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何不起卦算一下呢?”

在古代,天气预报是没有的,顶多是看看飞鸟走兽的自然现象,然后推断下不下雨;再不然就卜卦问天气,看看明天会怎样,当然今天也有卜卦问股票的,还美其名曰:玄学派!

反正闲着也闲着,那你就给算一卦吧!

显然,勒德格同志用的是《易经》算的卦,得到的卦是夬卦。

因为勒德格同志算的是国家大事,易经上一般用大衍之数,这个讲起来很复杂,我也就不费大家神了,如果您要搞清楚,也预测股票玩,回去买本《周易》,读一下最后的《易传》。

还是那句话,世界上什么都可以信,算命是不能信的!

我读了十年的《易经》,经传都能背诵,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所谓的术数,所谓的算命,都是忽悠人的,任何一种卦,都有千万种解法,不信,我们可以看看勒德格同志给玄烨解。

请看夬卦:

《易经》中的基础卦象有八个,经常说的八卦,就是这个卦。而八卦相重,用排列组合可以计算出来是六十四卦,比如夬卦,它由兑卦与乾卦组合而成,背诵的时候念泽天夬。

兑卦代表河流,乾卦代表天,河流在天上,代表云层有雨,为何雨不下呢?因为有奸臣当道,所以不下雨,谁是奸臣呢?德勒格同志尽情地向玄烨讲述着,索额图与明珠都是奸臣。

玄烨听了德勒格的解释,笑笑,没有说话。

玄烨是相当精明的人,对于算卦这玩意,他并不怎么当真,所以他将信将疑。

如果计划就此卡住了,整垮明珠的整体规划就会泡汤。

不容玄烨同志你不信,因为制订计划的人是徐乾学。

若干天后,索额图同志的家人跑来告状,说索额图是奸臣,玄烨立即派人去查,索额图啊索额图,你果然是奸臣。在玄烨愤怒的同时,他再次想到了德勒格算的那个命,这是真的?

索额图是奸臣已经证实,难道明珠也是奸臣?

高明啊,徐乾学。德勒格跟李光地很有交情,李光地在索额图门下拜了码头,德勒格显然没有黑吃黑的打算,却在解卦的时候捎上了索额图,目的不是通吃,而是让玄烨你相信。

这就是德勒格打响的漂亮的第一枪,德勒格同志,您回家休息吧!

有请高士奇同志上场,他将接过德勒格的接力棒,继续进行整垮明珠的进程。

在高士奇同志上场之前,由我来简单介绍一下他的光辉业绩,他可不是德勒格那样扔人堆里便默默无闻的人,他有着鲜明的性格特点,他是康熙朝怪得出奇、运气好得翻红的人。

高士奇,字澹人,浙江钱塘人。

如果说明珠兄很穷,那他好歹也是个小康,高士奇同志幼年基本上是赤贫。人们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越是贫穷越是读书,高士奇同志很前卫,越贫穷他越不读书,他学习写字。

假如把高士奇兄弟摆到今儿,应该说高士奇兄弟还比较明智,培养一技之长,免得读完大学就失业,然而这是在清朝,书法艺术还不是很流行,练字对高士奇兄弟来说纯属是兴趣。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在那个时代,作为一个认得几个字的人,年龄达到,你就会去参加科举考试,犹如今日之考公务员,高士奇抱着碰运气的心理,踏进了顺天府乡试的考场。

关于清朝的科举制度,我已经多次讲过,乡试属于科举的入门考试,每三年举行一次,在省城进行,考中就是举人,遇到官老爷就可以不跪,也不能轻易被打屁股,有些特权。

结果是肯定的,科举考试中字写的漂亮固然很重要,更重要的是题要答得好。

高士奇答完题,走在寂寞而又悠长的路上,他迷茫了,大道青如天,独我不得出?当然,高士奇同志还没有这种闲情逸致,李白那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人才有闲工夫写诗,高士奇兄,你的口袋里没有钱了,如果还在京城熬几天,您就该光荣地加入丐帮了,赶紧着找工作吧。

在清朝时候,一般科举不第的人,都会去当塾师。一则是书生都不愿意干力气活,孟夫子说劳力者治于人;二则是当塾师不仅能混口饭吃,而且可以复习知识,过三年再搏一次。

如果您经常看电影,周星驰扮演的那种唐伯虎在华太师府当老师很拉风,然而事实上,在清朝当老师地位很低下,清朝落第书生多了去了,这职业基本是饱和的,属于买方市场。

像高士奇这种文化水平不行,只能写一手漂亮字的人,名门望族自然不会请他当塾师。只有那种小门小户,实在请不起名师的人,才会请他到家里凑合着用,反正只要管饭就成。

高士奇同志光荣地成为了人民教师的一员,总算不至于加入丐帮。当高士奇跨入他学生家的门槛的时候,他才发现,虽然他们家东家是个奴才,然而这个奴才是明珠兄底下的红人。

从此以后,高士奇同志多了一个兴趣爱好,熟读唐诗宋词,而且练习写诗填词。

高士奇同志知道,这些都是会派上用场的。

果然有一天,这个写得一手好字,填得一手好词的人映入了明珠的眼帘,明珠他大儿子纳兰性德是清词的代表人物,明珠自然也能露上一手,由于相同的兴趣爱好,明珠看上了他。

高士奇同志,你的运气来了,像你这种几率,如果买彩票,估计也能中上五百万。

明珠兄把高士奇同志介绍给了玄烨,高士奇同志以其机灵的个性,很快就得到了玄烨的垂青,玄烨发现科举考试实在埋没人才,高士奇同志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而且学问也优秀。

事实为证。不管玄烨读什么书,只要就此书问题询问高士奇同志,高士奇同志不仅能倒背如流,而且还能讲出精辟的心得,不仅能就事论事,而且能旁征博引,搞得玄烨自愧不如。

玄烨读过很多书,他简直不敢相信天下有记忆力如此好、学问如此高的人。

实在不是高士奇水平高,而是这人善于混。他每回进紫禁城的时候,总是带个大荷包,里面放的全是金豆子,只要哪个太监能向他提供玄烨的情报,士奇兄毫不吝啬地赏给金豆子。

玄烨读什么书,读的哪一章,甚至玄烨吃什么,在哪个寝宫过的夜,高士奇同志都一清二楚,只要玄烨在看的书,士奇兄回家就加夜班,熬到天亮也背下来,第二天自然对答如流。

学得多,不如学得精,学得精,不如学得巧。高士奇兄,以其精巧的学习手法,取得了极其优异的成绩,玄烨兄相当看好高士奇同志,在南书房设立的时候,把高士奇请来上班。

所以,高士奇是南书房的元老级人物,也是玄烨很欣赏很器重的人,更是明珠兄推荐的人,选择这样一个人发起进攻,最合适不过,因为他是明珠自己人,玄烨会更加相信他的话。

这就是徐乾学的打算,一个精明的安排。

康熙二十六年月,玄烨在忙完之后,到京畿地区去巡视。

京畿地区属于直隶总督管,于成龙时任直隶总督,陪同玄烨同志考察,在他陪同玄烨同志考察的时候,他向玄烨先生报告了明珠的重大奸情,玄烨先生一头雾水,只觉得很纳闷。

于成龙,字振甲,汉军镶黄旗人。

康熙朝有两个于成龙,一个是山西于成龙,我们将在后面隆重有请他出场,一个是直隶于成龙,也就是现在出场这位了,由于他是属于配角型的,所以我只简单介绍一下他。

于成龙也是个清官,与山西那位天下第一清官于成龙相比,还是有差距的。因为于成龙虽然是清官,但是能力不行,做知州,治下有人越狱,按规矩应该追究责任,但是老百姓认为他是个清官不容易,请求皇帝饶了他,皇帝开恩,免于追究,于成龙继续做他的知州。

又过了几年,于同志再次出岔子,上级令他限期破案,抓住盗匪,然而上级等得黄花菜都凉了,盗匪依然不见踪影,按照律法,应该处罚,玄烨也是因为百姓说他清廉而免于处罚。

于成龙虽然能力不行,但依然不妨碍他成为一位好官,终于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位贵人,这位仁兄与他同名同姓,时任直隶总督的山西于成龙,山西于成龙在调任的时候,推荐了他。

山西于成龙说话是很有分量的,因为那个于成龙的确是位能人,在山西于成龙的大力推荐下,直隶于成龙出任江宁府知府,两年后康熙南巡,心情好见官便升,他升任安徽按察使。

在这里,于成龙同志与明珠同志没有财产纠葛,没有人事纠纷,更没有杀父之仇,他不应该对明珠恨之入骨,背后捅刀子,然而,直隶于成龙与明珠的手下兄弟,闹了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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