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认错了吗？这么快肚子就不对劲，里面在鼓气，这里一个包那里一个包，还在串着走，肠胃好像被绞起来，疼痛很快就让他皱起眉头。牛铃波娃是聪明的。他这才回忆起车前草的边沿好像没有锯齿，这可能是微毒的野草哇。趁着清醒，赶快稀释它。于是，他回到洞里，捧着石缝的流水，呼噜噜地喝下好大几捧。肚子仍然痛着，但他分明听见里面稀里哗啦地响个不停，而且就想解便了。波娃找了一个便当处，很快也是稀里哗啦了一阵。他捧了一些泥土，壅埋了那些排泄物，回到蓑衣草上躺下了。肚子不再稀里哗啦，可是里面更空空荡荡了。没有营养补充，他的体质已经很虚弱，呼吸也缺少力气。
十六
波娃一直迷迷糊糊的，将到黄昏时节，他听见外面有一种鸟叫：“个个果，鼓！个个果，鼓！”这是斑鸠的叫声，天晴的时候斑鸠才这样叫哇。虽然失去了一些力气，但正成长着的少年儿童，精气神总像阳光一样充满活力。波娃翻身起坐，并且努力站了起来。被清空的肚子饿得分外难受，但他还是招呼着小狮头，去洞外看看。
洞外。风停了，雨住了，高远的天空上，游动些许白云。
嗨！终于有救了，现在会真正的晴朗了吧。波娃心中高兴，忍不住走下石梯。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目光僵在了一个地方。小狮头也发现了什么，“汪汪汪”地吵起来。
“莫吵，小狮头！”波娃制止着狗叫，小心翼翼地慢慢蹲下坐在石梯上，眼睛却盯着湖边看，“神龟，神龟！那不是肖伯伯说的通天神龟吗？”
牛铃波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看见的确实是一只异常漂亮的神龟。比雨伞张开还大，背上绿色茸茸的长须，在水里浪来浪去，柔软浪漫，非常好看。它正在朝石梯这儿游过来，头仰着，圆圆的小眼睛很亮，嘴里叼着几条银白色的小鱼。到了岸边，它前脚踏上石梯，把嘴中的小鱼搁在上一级石梯上。准备转身的时候，一个波浪涌上来卷走了那些小鱼。它立即张嘴，迅速地从水中抢回两条小鱼，爬上石梯，放在波浪卷不到的石梯上。“汪汪汪”，也许那些小鱼勾起了小狮头的某种渴望，它忍不住又叫起来。随着叫声，神龟转身潜入了湖里。
波娃多么渴望品尝那些小鱼啊，可是他不敢动。这事儿太神奇了，他哪里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做梦吧？那么，再等一等，让梦延长一点，延长一点点儿都是很快乐的事儿，再等一等。
也才一小会儿吧，湖边的水轻轻浪开，先是一条比筷子还长的银色鲫鱼横着身体冒出水面，接着是神龟的嘴。原来那鲫鱼被含在神龟的嘴里。接着神龟的头和身子依次浮出水面，渐渐游到石梯边，又爬上来，把鲫鱼搁在了开始放小鱼的地方，头朝着波娃点了点，然后回转身，投入了湖水，然后在不远处又亮出身子，轻轻地游动着浮在水面上渐行渐远。
这些鱼是神龟送给我们的吗？波娃不敢这样想。可是，如果不是送给我们的，那它朝我点头是什么意思呢？
波娃终于忍不住好奇，还有难忍的饥饿催促，他便带着小狮头下去看。
石梯上，有两条筷子长短的白鲹鱼，一条半斤左右的银鲫。
神龟呀，让我怎么感谢你。牛铃波娃是个很礼貌的孩子，他走下淹没在水里的两级石梯，希望近距离地看看神龟，以示感谢。
神龟也许是理解了波娃的友好，浮在水面的身子一下翻转过来，亮出了白白净净的肚子，四只小脚左右一划动，整个身子在湖面呼呼地旋动起来。远远地看过去，龟背上的绿色长毛在旋动中仿佛很大一张绿色荷叶，白色的肚子在手舞足蹈中恰如几朵莲花开放。
那神龟幻化的莲花，在湖面荡漾、旋动、舞蹈着，好不快乐……
波娃看得如痴如醉，没有注意一个波浪推过来，冲击并纠缠住他的球鞋，使他的一只脚忽然站立不住飘移了。本来身体已经很虚弱的他，心里一紧张，“扑通”一声掉下湖里。
牛铃波娃不会凫水呀，下湖就手忙脚乱，连着被水呛了好几口。一个浪子扑来，他来不及有什么思维连头带脚就被湖水吞没下去。小狮头毫不犹豫，“噗”地一响潜下水里去寻找他的主人。波娃闭着眼睛在水下胡乱地脚蹬手舞，小狮头在他的臀部顶了几次，他才得以浮出水面。小狮头抓住时机，拱进波娃腋下，让波娃的手能够搭在它的背上。一排一排的浪涛却并不因为有人落水而停止向岛子的冲击。“哗哗”的浪涛声接着“哗哗”的浪涛声，冲开了波娃搭在小狮头身上的手。波娃又被淹进水中。小狮头奋不顾身，也潜入水里，将波娃的屁股托起。“哗”的一声响，波娃再次浮出水面。小狮头及时地凫到他的身边，让波娃的两只手紧紧抱住它的腰身。
小狮头毕竟没有长大，加之太过饥饿而乏力，托着波娃以后再也游动不起来了。
无情的波涛一会儿把他们推上浪尖，一会儿又把他们扯下波谷。波娃慌乱中又被呛了好几口水，昏昏沉沉地眼看着又将被湖水吞没。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水下托起了他的双脚。波娃感觉那东西整体比较硬实，球鞋踩着的地方却又是比较绵软的。来不及思考仔细，水下的东西有力地向前托推着他，他就抱推着小狮头，迅速浮游到了石梯边。当他的手抓住湖边一株灌木的时候，托住他脚下的东西忽然消失了。
他想努力地爬上岸，可双手实在没有力气，身子还在水里，脚下悬空，摇摆不定，仍然十分危险。这时，小狮头很快爬上岸，用嘴衔来一根树枝伸向他。波娃立即抓住，并且让双脚努力蹬住硬实的泥土或者石头上。小狮头衔着树枝使劲地拉，波娃拼尽全力地爬。终于，波娃踩在了坚硬的石梯上。他不敢稍有疏忽，趁着一股劲，再上三个台阶以后，才长出了一口大气在石梯上坐下来。
当然啰，读者朋友，要是你们正在猜想的话，也许你们猜到了，后来牛铃波娃把那三条鱼捧进了牛角洞。
十七
他将火重新燃烧旺盛，用树枝作叉，烤起了衣裤和球鞋，也烤起了小狮头湿渣渣的皮毛。接着把鱼的内脏取掉，用几根硬杂木枝条从鱼嘴穿进去，鱼尾穿出来，然后两头搁在火堆两边的叉上。
呵呵，他们是野营篝火烤鱼鲜啊，真美！
读着朋友，烤鱼味道儿怎么样？什么，特鲜？是啊是啊，波娃烤着的鱼香味儿已经出来了。他三下五除二品完了一条白鲹鱼。说：“香！嗯，硬是香！呵呵，可惜差一点儿盐味儿。”
他拿起另外一条烤好的白鲹鱼，送到小狮头的嘴边。小狮头看了他一眼，把头转过一边。“噫，怎么，烤熟了的。”波娃把熟鱼送到小狮头嘴的另一边。小狮头把头又转回来，还是不张嘴。
读者朋友啊，小狮头为什么不张嘴，你们猜得到吗？
“哦，咱们小狮头不喜欢吃鱼。”波娃摇摇头，开始吃起了这一条白鲹鱼，“应该吃，鱼香，营养好哇。”
饿了许久的牛铃波娃开始享用那条烤熟的大鲫鱼了。半斤重的大鲫鱼啊，他款款地吃肉，细细地挑刺，慢慢地品味儿。
“嘿，很饱了，这鱼头实在吃不下。”波娃站起来，摸摸自己鼓鼓的肚皮，很愉悦，很自得。他把两条白鲹鱼的鱼骨、大鲫鱼的鱼头和鱼骨收拾在一块薄石板上，端起来，准备扔到一边去。
这时候，小狮头叫起来：“汪汪汪！汪汪汪！”
“小狮头，你吵什么？”波娃发现小狮头看着他，说，“是鱼骨头，不要的。”
小狮头吵什么呢？它站起来，很认真地看着波娃手中的鱼骨头说话：“汪汪汪，汪汪汪！”
波娃看懂了小狮头的眼神，但是却又很不理解。他把鱼骨放在了地上。小狮头低下头去，张开嘴，“哧嚓哧嚓”地大嚼起来，一会儿就水推细沙、风卷残云，地上只剩下一块舔得干干净净的薄石板！它吃完以后，“笃笃笃”地跑到石缝流水边，“汩汩汩”喝了个饱。
牛铃波娃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心里蓦然感动，脚步沉重，走过去，抱着小狮头的颈项，不由自主流下泪来：“小狮头哇，你为什么这样，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呀。你同样饿得难受，同样喜欢吃鱼，却忍受着把鱼让给我吃。”波娃把小狮头抱到火边，突然发现经过湖水的浸泡，小狮头身上染的棕红色已经全部褪掉，现出了白亮亮的银白色。“呀，我的小狮头哇，你这一身生就的银白色多么漂亮，我应该叫你小白熊才对。可是我仍然要叫你小狮头，因为你这么勇猛、聪明，这么忠诚对我，你是我生死相依的小狮头哇！”
小狮头很通人性地用耳朵，用脸在波娃脸上摩挲一阵，然后用舌头舔了舔波娃的脸颊。
“呜哇呜哇……”这孩子啊，竟然抱着小狮头哭出声了。
十八
“波娃、波娃，牛铃波娃……”
是谁在喊我吗？牛铃波娃感觉自己还在梦中。
昨晚，温暖、安静的洞穴，吃饱以后的良好身体状态，还有对小狮头满怀感激的愉快心情，使牛铃波娃抱着小狮头睡了一个好觉，以至翌日的太阳一竹竿高了还没有醒过来。
“波娃、波娃，牛铃波娃！”
是的，是有人在喊。波娃翻身起来就往洞口跑，小狮头跟着撵。
旅游船来了。肖伯伯和肖三都站在船头招手。
波娃和小狮头上了船。肖伯伯一抱把波娃揽进怀里，“波娃呀，看见你，心子就落下去了。肖伯伯为你担心死了哟。”波娃也像好久没有看见亲人一样，紧紧地贴在肖伯伯的怀里。
“波娃，饿心慌了吧？得。”肖三把一个大塑料袋打开，红苕饭，还有白菜、泡菜和渣海椒的香味儿直扑鼻子。肖三将一把调羹递给波娃，“热烙烙的，包得多，使劲吃饱。”
“好，好。”波娃把饭菜弄了一些到另外一个塑料袋，拿到边上叫小狮头吃，然后他也包口包口地大吃起来。
“担心你饿坏，煮好几顿饭了。”肖伯伯说，“这个是今早现煮的，热烙。你喜欢的红苕吧，有甜白苕、百花苕、南脆苕、沙叶苕……”
“老爸，又开始啰唆啦！”肖三提醒肖伯伯。
“嗨，看我，看我啰唆的。”肖伯伯还是很性急地问，“波娃，这两夜一天，又涨洪水又没有吃的，还精精神神的没有饿坏，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哟？”
波娃就把风浪的危险，牛角洞的寻找，饥饿时候的难受，神龟送鱼，神龟托他上岸等等惊险一一讲述。听得肖伯伯和肖三都睁大了眼睛，惊叹异常。肖伯伯感叹说：“波娃呀，你将来有大造化呀。听说一个人磨难越多，福份越大。你看那唐僧不是九九八十一难……嗯，你经历这些磨难，值！”
“哈哈哈，肖伯伯你说什么话，我一个小孩子家家儿，你用那些来作比，好笑人啰。”波娃笑得很开心，可是他有些事情还不理解，就问：“肖伯伯，你见识多，给我说说，那神龟不认识我，又没有什么事情求我，它为什么给我送鱼呢？”
“这个，这个呀我也说不出来。”肖伯伯很想了一阵，说，“不过我想啊，它知道你看见它送的鱼的时候，它在水面像跳舞一样地旋转，那是它在表示帮助了你感到非常快乐。它要是不这样做，那它就不是通天神龟了。”
“也是说明通天神龟很有灵性啰。”肖三补充说。
“它真的是通天神龟吗？”波娃有些事情不太清楚，他问，“它只有伞盖张开那么大，怎么驮得动牛背岛这么大的青牛呢？”波娃问。
“嗨，说你聪明呢你还是糊涂。波娃呀，你想想，孙悟空都有七十二般变化，通天神龟还不能变小变大？”肖伯伯说，“从唐朝到现在一千多年了，它身上长满了青苔，更证明它就是一千多年前的通天神龟！”
“啧啧，活一千多年了！”波娃和肖三对那神龟都十分地叹服。
十九
据说，金钱兔特别喜欢白鹤溪边那一大片茅草坡的食物，因为味道儿清纯，浆汁多。比如浆浆草、花苦猫、青浆菜之类的野菜，当然，更少不了农民在那里种的苞谷、小麦、红蛋苕、洋白薯什么的了。
波娃只是在学校组织的活动中去过农村，不大懂金钱兔喜欢吃什么呀、什么时间出窝呀这类问题。但他喜欢动脑筋，知道金钱兔是野兔，野兔比家兔聪明得多。这不，波娃一望见茅草坡就很佩服金钱兔聪明的脑瓜儿了。
白鹤溪从八面山上流下来，把茅草坡分为两半。是人也好，兔子和其他野兽也好，无论从哪一面下来，都可以在白鹤溪饮水。茅草坡靠山一面就更绝了，灌木茂密、古树森森。金钱兔或者野兽什么的，只要一发现什么风吹草动，尾巴一翘就可以飞身钻进密林，谁也奈何不了。
“来来来，才下午一两点钟，我们先饱干一顿午饭。”肖伯伯取出盛饭的塑料袋。大家便开始吃饭。肖伯伯说：“今天不管能不能抓到金钱兔，我们在天黑之前必须收家伙。”
“为什么？我们带有雨布，抓不到兔子不是可以在茅草坡睡一夜吗？”肖三偏着圆圆的大脑袋问。
“即使睡，我们也要去找一户人家挤一挤，不在这里睡。”肖伯伯说，“波娃是大城市来的客，我们要保证他的安全。”
“呵呵，我有什么不安全的。”波娃笑起来，“我在学校100米长跑还是亚军，抓兔子比你们跑得快。”
“不是跑得快不快的问题，是担心犯危险。我就直说吧。”肖伯伯放下筷子，很认真很神秘地说，“这里有黑豹！”
“什么？只听说八面山的高山森林里有黑豹，没有听说茅草坡有哇。”肖三见波娃听得一怔，便想问实在有还是没有。肖伯伯说：“黑豹过去确实只在高山的森林里活动，可是这些年保护野生动物，公安局又收缴了猎枪，黑豹就多起来，上面的麂子獐子一类的小动物已经不够它们食用。这里野兔多，所以有时候黑豹就下山来找补充。”
“那也不一定非来不是。”肖三稍微松口气。可是波娃说：“黑豹怕什么！我没有看见过，真想见识一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