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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恐怖密室(1)

1

我是被疼醒的。脑袋上像裂开了一道缝,某些液体凝固在头顶,结成了块,变得硬邦邦的。

我昏昏沉沉地坐起来,觉得头重脚轻,身体失去了应有的平衡。我的手在周边徒劳地摸索着,这里的空气是潮湿的,似乎有些泥土的芳香。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我失去了方向感,感觉大地在旋转,以一种不易觉察的速度旋转。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吧,不必担心,梦总会醒的,睁开眼时我还会在那个不算太大却很温馨的小屋内。我在等醒来的那一刻,梦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呢?我没有经验,也未曾留意过,顺其自然吧,我只需耐心等待,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时间缓缓地流逝着,不快也不慢,按着以往的习惯迈着四方步向前行走。而我却一点点失去耐心,我的内心焦躁起来,像烧起了一把大火,无法平静下来。

时间在黑暗面前不堪一击,我的头脑彻底混乱了,搞不清刚刚过了是一个小时还是十个小时。

渐渐地,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在自欺欺人,我根本不是在梦中,残酷的现实其实就摆在面前——我被人关在一间漆黑的小屋里。

一间密室里。

我依稀记起最后一刻的情景,一道白光让我暂时闭上了眼睛,紧接着一个坚硬的东西砸在我的脑袋上。后面的事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我摸了摸头上的伤口,那地方血肉模糊,已经分辨不出伤口到底有多大。此刻我的头脑是木木的,像是昨晚喝光了一瓶二锅头。

我到底被关了多久呢?我摸了摸曾经光滑的下巴,现在多了些硬茬,有些扎手,按我的经验应该不会超过八个小时。没想到胡须还有如此功能,呃,做男人真好啊。

必须承认我低估了方炜,他早就知道我躲在车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始终用短信与外界联系。他开车到了荒郊野岭之处,然后抽冷子向我出手,那时我还在美滋滋地做我的侦探美梦呢。

袭击我的人是谁?我猜是张平,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他说过再见面时会杀掉我,现在,他可以承兑诺言了。

其实在出租房里我和方炜摊牌的时候,他就动了杀机,即使我不自投罗网钻进他的车内,他也会找机会干掉我。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托生嘛。

口腔内如沙漠般干燥,我的舌头艰难地移动着,四处寻找水源。我竖起耳朵,试图搜集各种信息,就算是死我也要知道自己死在什么地方。

没有任何声音,小屋仿佛与人间隔离,或许我早已死去,从被袭击的那一刻起,其实小屋是我的棺材。

可能我被埋在山林里,离地面五六米的样子,难怪空气中有股泥土的味道。我会常年禁闭在土层里,肉体会逐渐腐烂,最后变成一堆白骨,供蚂蚁们享用。

没有人会发现我,这里不会盖起摩天大楼,也不会改建成湿地公园,我将永远留在泥土中,与大地融为一体。

会有人寻找我吗?何美丽大概会做一些尝试,她当然要索回她的工资,房东大概也会找我。对了,还有王哲,他的一千元定金连个响都没听到,他一定会认为我是个大骗子。

当然,最担心的人是柳飞云,他现在可能已经急疯了。

我闭上双眼,在这里眼睛成了多余的器官。我试图站起来,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为了保存体力,我躺下来,坚硬的石头弄疼了我的后背,我侧过身,让右侧的胳膊承受这一切吧。

我躺了很长时间,头脑逐渐清醒了,我知道自己还没有死,也没有埋在土地里。方炜把我关在小屋里,打算活活饿死我。

求生的欲望被唤醒,我要活下去,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个小时。

我慢慢向前爬,虽然我早已不辨方向。刚爬了几步我就顶到一面墙上,伤口疼起来,眼前一片金色的星星。

我跪在墙下,展开双臂摸索起来,墙体是木制结构,相当粗糙,木板间有一定的缝隙。我感到很幸运,自己还在地面上,如果他们把我关在地下室,恐怕我现在已经崩溃了。

我沿着木墙往前爬,这次我变得谨慎起来,脑袋再没有和其他物品相撞。我在小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回到想象中的原点。

现在我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小屋大概有十三四个平方,呈长方形,高度应该超过两米,四面是木板围成的墙。小屋应该不是新建的,白天我肯定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屋内还有某些物品,但目前无法分辨。眼下只有耐心地等待天亮了,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衣服兜里空空如也,手机、钱包以及工具包都不见了。方炜很小心,他不会给我任何逃脱的机会。

我的手在身体上摸索着,检查一番,皮鞋少了一只,上衣袖子磨出了一个大口子,大概身上还有些轻伤。但这些已不再重要了,我现在要做的是养足精神,准备逃离这个人间地狱。

我重新躺下来,尽量调匀呼吸。气温很低,我不得不缩成一团,像动物冬眠的样子。一阵阵刺骨凉风从木板的缝隙处吹进来,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起来,牙齿间不间断地碰撞,发出脆脆的响声。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次旭日东升的模样,恐怕只有这样我才能挺过这无情的黑夜。我用各种办法打起精神,如果现在睡过去,就别想再醒过来了。

我睁大眼睛躺在地上,突然,我听到了某些细微的声音,很轻,但离我相当近。我慢慢坐起来,竖起耳朵,寻找声音的来源。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我后背冒出了冷汗,因为我听出了声音来自小屋内。

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一直在冷静地观察我!

2

“是谁?”我战战兢兢喊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我像是对着空气说话。我又喊了一声,小屋里回荡着我发狂的声调,我的声音嘶哑、压抑,听上去毛骨悚然,仿佛是鬼在叫喊。

我是不是疯了?

可能是在极端条件下出现了幻视幻听,我曾在某本医学书里读过。我自我安慰般地松了口气,再次躺了下来,不过这回我的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绷的状态,黑暗总是给人无穷无尽的想象。

我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左前方,我总觉得那里有一个神秘可怖的东西,或许是死神吧,它在等待时机带我离开。

密不透风的夜色把我团团包裹起来,风停了,死一般沉寂。世间好像只剩下我一个,孤孤单单地活着,心却死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呼吸声,我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凝结了,因为那不是我发出的声音。

我的左前方确实有个人,是方炜还是张平?如果要杀我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这里可是个分尸的好地方,没有人会打扰他们,也不必担心会留下痕迹。

“喂!你是谁?”我又喊了一声。

对方没有回答,呼吸声却愈发沉重起来。会不会是另一个被囚禁的人?我很快便否定了这个一相情愿的想法,如果方炜想置我于死地,就不会留给我任何与活人接触的机会。既然如此,对面是个什么东西呢?

我朝前爬了半米,然后停下来观察对方的反应。老实讲我还没有适应黑暗,所有的感觉器官好似都失灵了,我无法判断对方的具体位置。

我像受惊的动物般爬爬停停,一边爬一边留意四周的动静。或许我该老老实实地等待天亮,可我实在无法控制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渐渐地,我觉得自己已经靠近那个东西了,我清晰地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我停下来,几次深呼吸后,试探性地把手伸进黑暗中。之后的几秒,我的心跳突然加速,血液倒流,我遇到了最恐怖的事——

我摸到一团毛烘烘的长发!

我根本感受不到对方的体温!

小屋里还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个鬼。长发披肩,两只黑色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我,咧着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我猛然跳起来,狼狈不堪地向后退,直挺挺地撞到墙上,腹内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倒地后我迅速换了个位置,尽量调匀呼吸,观察对方的动向。或许我是在做无用功,那个东西可以在黑暗中看到我。

“你到底是人是鬼?”过了一阵,我嘶哑地问道。

我的话似乎被沉重的夜色融化了,没有人回应我。我退到墙角,双手剧烈地哆嗦起来。忽然间我觉得小臂上黏黏糊糊,用手一摸,有些温热。

难道是下雨了,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屋顶,头顶上死气沉沉。我用舌头舔了一下手臂,闻起来有些腥味,但真正的味道是咸的,那应该是我的血。

现在才感觉到疼,想起来真有些后怕,刚才短暂的接触时对方用锋利的指甲把我抓伤了,我怀疑流出来的血已经不再是红色的了。

我猛吸了几口,然后把血吐掉,虽然是自己的血,可我还是觉得有些恶心,嘴巴里一股怪味道,嗓子眼似乎被堵住了。现在真想喝口清水呀。

对方终于有了动静,它在一点点靠近我。虽然我看不到,但我感觉它也是爬着过来的。

我怕极了,在这间诡谲的密室里有一个披头散发、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正一声不吭地朝我慢慢爬过来!

它大概会扯断我的脖子,然后掰开我的脑壳,吃光里面白花花的脑浆。或者咬碎我的胳膊,吸干里面的鲜血,最后我将成为一具干巴巴的尸体。总之,下场不会很体面,当然后面的事我是不会知道的,任凭对方随意处理吧。

声音离我愈来愈近,我的全身已经绷紧了,像一根被冰水冻住的棍子。我脱下仅有的那只鞋,用尽全力向前投去,我可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鞋子幸运地击中对方,脚步声出现了混乱,对方退了回去,危险暂时过去了。一只鞋竟然起到了如此之大的效果,我实在想不通,方炜为我设了一个怎样的局。

我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墙角,焦急地期盼天亮。万幸的是对方没有再次扑过来,我又多活了几个小时。

手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就算是被切断大概也不会有任何疼痛。我不停地搓揉,如果天亮之前遇到袭击,我好歹也要抵抗一阵。

不知过了多久,我通过木板间的缝隙朝外面张望,天边终于露出了一些微光,我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麻木的手脚好像也有了反应。

曙光在一点点扩张,黑色被驱散了,天际变得朦朦胧胧的,神秘的紫气笼罩着大地。几朵形态各异的云彩从天边慢悠悠地飘过来,它们被染成柔和的粉红色,真是漂亮极了。

两行热泪滑下来,我第一次觉得日出是如此弥足珍贵。万物复苏,惊恐不安的夜晚终于过去了。

太阳终于从山后面露出了头,圆圆的,像个鸡蛋黄。我的身体暖和起来,血管里汩汩的流动声都清晰可辨。

屋外的一草一木逐渐显现出模糊的轮廓,屋内的光线也充足起来。我立刻睁大眼睛,我要在第一时间看清楚那个披头散发的是个什么东西。

对面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一动不动地缩在我的对面。小屋中央躺着只皮鞋。我爬过去把皮鞋套在脚上,然后站起来,僵硬的关节噼叭乱响。

那团东西有了动静,身体慢慢舒展开,我不禁笑起来,原来是一只野狗。它的毛发是棕黄色的,身体大概有一米长,肋骨隐隐可见,估计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它长得不算难看,只是身体脏兮兮的,像是刚从泥里钻出来。

它蜷成一团趴在地上,脑袋枕在两只前爪上,头顶上的大耳朵耷拉着,两只眼睛无神地看着我,那样子怪可怜的。

昨晚我险些被一只野狗活活吓死,回想起来,我笑了好一阵,说实话,那笑声像哭似的。野狗眨了眨红红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我无意中瞥见手臂上的伤口,紫黑色的血已经凝固了,变成了硬茧,摸上去还有些疼。什么时候受的伤呢?我费力地想了想,对了,是被这个狗东西咬的。

我文质彬彬地对着野狗说:“混蛋,你怎么能咬人呢!”

野狗终于抬起了脑袋,它没有自我辩解。

“你有狂犬病吗?”我恼火地问。

野狗垂下脑袋,爱搭不理地瞟了我一眼,准备重新回到睡眠状态,继续做它的春秋美梦,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

算了,没时间跟它生气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从这里逃出去。我转过身,打量这间禁闭木屋。小屋不算大,顶棚却很高,其结构非常简单,全部是用木板搭建而成,四面没有窗户,显得异常压抑,阳光只能从缝隙处渗透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道不规则的白线。除了一把木制椅子外,屋内没有任何物品。随处可见的灰尘说明这里已经被遗弃多年了,可能是猎人建造的临时落脚点。

我的心往下沉。

我朝外面张望,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大树,每个方向都是同样的景观,小屋可能处在树林的中央。树与树之间弥漫着浓稠的雾气,看上去很不真实,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三四只鸟儿自由自在地从头顶上飞过,让我既羡慕又嫉妒。

宽大的木门无比坚固,我使出全部力量踹了几脚,木门纹丝不动,继续坚守岗位。

我在小屋里转了几圈,试图找到某些破绽。那只野狗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样子它没有帮忙的打算,我猜它除了咬人外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四面墙体和上面的顶棚都相当牢固,逃出去的可能性比较渺茫,我颓然地坐在地上,万念俱灰。毫无疑问,木屋就是我的坟墓,我万万没想到自己接手的第一件案子会是这样的结果,我莫名其妙地卷进来,然后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方炜这个混蛋,居然使用了这个残忍的手段。我忍不住高声骂了几句,声音在树林间回荡着,几只鸟儿慌慌张张地腾空而起。

必须要节省体力,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要想办法出去,跟他算清这笔账。我看着那只野狗,百思不得其解,小屋里为什么会有一只狗呢?它是什么时间进来的?如果它是后进来的,那说明屋内有条通道。

希望重新燃烧起来,我又开始搜寻,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寻找,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逃生的机会。

我花费了很长时间却连一个虫洞都没找到,最后我蹲在野狗面前,客客气气地询问道:“你他娘的是怎么进来的?”

野狗懒懒地翻了个身,将臀部对准我。

怎么办呢?这样下去我连一天都坚持不下去。

“有人吗?救命呀!”我有失体面地大喊起来,希望有奇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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