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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的蝴蝶妹妹(2)

“我想用蝴蝶的眼睛观察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我想在每一朵花上写下一句祝福的话,祝福山,祝福水,祝福每一个人。我想代表蝴蝶问每一个人,为什么不愿相信一颗善良的心可以改变人的一生?”

我的天,妹妹竟然如此深沉,如此多愁善感,日记写得竟然这么棒,为什么过去我没发现她的这些优点呢。唉,自叹弗如。

我接着看:“我既希望长大,又害怕长大,我知道我现在是个好女孩儿,但我不知道我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我忘不了那天在一个偏僻小巷里看见的一幕,那一男一女,他们还只是初中生。我非常害怕我将来也像他们一样,因为我头脑里偶尔也闪现出一些让我羞愧的东西。我不能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即使你说这话时心里是干净的。唉,假如我是一只蝴蝶。”

我正看得来劲儿,忽然咚的一下,我撞到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一个高个中学生拦在了我面前。我不认识他。

他一把揪起了我的前胸:“跟我走!”

我被他带进一间空厂房,一张堆满乱七八糟东西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满头紫色乱发的人,这人我还是不认识,他看上去很年轻,脸上冷冰冰的,以此来显示他的权威地位,我注意到他胸前别着校牌,看不清是哪个学校的。看见我进来,他故意显得很无赖,脱掉一只皮鞋,把一条腿架到桌子上,冲我晃动着一只穿着雪白袜子的脚丫子。他活动了一会膀子,接着我又听到他把手伸到后面挠脊梁骨的声音。

“听说你在到处找红蝴蝶,是吗?”他活动着脖子说。

我点点头,然后我也活动起了脖子,不能让他知道我怕他。

“为什么要找她?”

“她是我妹妹,我要带她回家。”但是我的后脖颈马上挨了一巴掌。

“告诉你,离她远点。”紫色头发指着自己鼻子说,“知道我是她什么人吗?”

我明白他是误会了,我说我要找的红蝴蝶,不是您所说的那个校花红蝴蝶。我告诉了他这点,他还是半信半疑。直到我写了一张保证书,他们才放我出来。我被踢出厂房后揉着疼痛的屁股,心里想着那份保证书,一点也没有妹妹的日记有文采。

我背着书包回家,发现晚饭还没做。爸妈的房门关着,我一拉开,激烈的争吵声就从里面传出来,枕头和拖鞋横空乱飞,鸭绒毛像雪花一样满屋飘着。他们一直在吵,从贝隹变成蝴蝶那天就是如此,他们总是埋怨对方,就是不想一个好办法把妹妹找回来。我只好又关上门。

后来我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再后来被一个电话弄醒了,一个人在电话里自称他看见了红蝴蝶。当我匆匆赶到公园时,看见一个男孩儿手里抓着一只很大的红蝴蝶嘻笑着,蝴蝶在他手上徒劳地挣扎着。“这只蝴蝶制成标本不错。”他高兴地说。

“把妹妹还我!”我大叫,朝男孩儿扑过去。男孩儿尽量把手举得高高的,让我够不着。“这是我发现的!”他说。我跟他拼命争夺蝴蝶,不小心抢坏了它的翅膀,最后蝴蝶扑闪着残损的翅膀歪歪斜斜地飞走了。

“贝佳——”我大喊,就醒过来了。原来是一个吓人的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真为我的蝴蝶妹妹担心,我感觉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关心她,如果她早一点知道我对她这么好,她也许就不会飞走了。

上课时老师叫我站起来回答一个问题。“黄贝宁,请问我刚才讲了什么?”我张口就答:“我喜欢甜甜的空气,清亮的河水。”这是我妹妹日记中的一段,当时我正看到这。同学们哄堂大笑。老师用教鞭敲敲黑板,哄笑声才渐渐停下来。他走下讲台,朝我伸出一只手,我只好乖乖地把日记交给他。这下可好,唯一的线索也没了。

放学后老师却把日记还给了我,他并没批评我,而是安慰我说:“你妹妹变成蝴蝶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日记我也看过了。你别太担心。”老师说,如果是他的班级出现这种情况,他肯定叫大家都去帮着寻找贝佳,但是这是别的班的事,他不便插手管,他建议我找校长谈一谈,动员学校的力量把你妹妹找回来。

“你妹妹日记写得挺好的。”最后他说。

我背着书包回家,发现晚饭还没做。爸妈的房门关着,我一拉开,激烈的争吵声就从里面传出来,枕头和拖鞋依旧在空中乱飞,鸭绒毛依旧满屋飘着。他们一直在吵,从贝隹变成蝴蝶那天就是如此,他们总是埋怨对方,就是不想一个好办法把妹妹找回来。我关上了门,又迅速地把门拉开,对着他们使劲喊:“够了!够了!”

战争总算停了下来,爸爸的怀里抱着个枕头,妈妈的怀里抱着只拖鞋。他们看看我又面面相觑。这时一只红蝴蝶忽然从窗外飞了进来,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后,又在妈妈鼻尖子上停留了一下,妈妈不由对住了一双眼睛。呵呵。我听见蝴蝶像妹妹平时那样轻笑了一声,然后翩翩飞出了窗外。

贝佳!我们喊。然后追了出去。

我们三个人上气不接下气追着,面红耳赤,眼睛放光,披着被风吹散的头发,在草地上飞跑,恨不得和贝佳一样飞到绿色的山谷中去。我仿佛听见了妹妹得意的笑声:追?你们行吗?你们有翅膀吗?我的出逃是成功的,是顺应历史发展的,是代表许多人心声的……我们不得不放弃追赶,谁能追得上一只蝴蝶呢?在我们家的阳台上,爸爸妈妈拉了这样一条横幅:贝佳,回家吧,我们错了,我们想念你。

可是我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什么能让贝佳毫不犹豫地回家来呢?我想,该去找校长谈谈了。

那天,学校的校门大开,一大群孩子涌出来,他们欢呼着,挥舞着彩带花朵,边敲锣打鼓,举着一条横幅:贝佳,回来吧!我们想念你!他们围绕着环城路转了一圈儿,那个热闹劲儿,别人还以为学校举办校庆活动呢。有许多蝴蝶跟在队伍后面飞舞着,它们一定也知道关于贝佳的故事。

那天我背着书包回家,发现晚饭还没做,爸妈的房门关着,我一拉开,以为还像从前一样,从里面传出争吵声,看见枕头和拖鞋在空中乱飞的一幕,可是今天我看见了什么——三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埋头在屋子中央。

贝佳!我大喊。你回来了?

哥哥!贝佳从爸爸妈妈怀抱里挣脱出来,扑进我怀里。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摸了摸妹妹后背,的确,她好好地在我怀里,红裙子,红蝴蝶结,苹果红的脸颊。我还是不相信,就使劲掐了掐她的脸蛋,她疼得大叫,说已经被掐过三次了。

吃饭的时候,我们都要她把这些天的奇特经历说一说。我尤其急不可耐,催她说一说变成蝴蝶是什么感受。妹妹却搅着咖啡,漫不经心地解释她根本就没变成什么蝴蝶,她不过是去同学家待了几天,白天在她家待着,晚上同学帮她温习功课,她想家了,于是就回来了。事情就这样。

就这么简单?你没变成蝴蝶?我万分惊讶地问。

妹妹用洞悉一切的大眼睛盯着我说,哥哥,你真的亲眼看见我变成蝴蝶了?真是胡说。我知道,其实你才老想着变成蝴蝶呢!以为我不知道?

我不说话了,我不愿向大家承认这一点。马上要中考了,我的成绩却一个劲儿往下滑,为了爸妈的寄托,老师的期望,我必须时刻努力,不能掉队,有时真想歇一歇呀,变成什么飞出去玩一玩。我也不敢相信自己了。

妹妹回来了,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样子,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我却感到大失所望。因为我又回到了让人无奈的现实中。

晚饭后,爸爸妈妈相拥着进了卧室,关上了门。接下去的内容就别往下看了,当然,我和贝佳也不能看。一切到此为止,都各自休息吧。

我和妹妹也上了自己的床,好长一段时间,我们谁都没说话。我是由于对妹妹没变成蝴蝶而失望,妹妹不知是什么原因。过了好久,忽然,一长串蝴蝶随着一阵晚风慢慢地从开着的窗子飞了进来。它们飞了一会儿,打着盘旋,朝贝佳飞去,在贝佳头顶上组成了一圈儿活的光环,然后它们依次在她头顶吻了一下,随即又飞了出去,它们盘旋着向天空飞去。在空中,孤零零挂着一轮秀美的银白色月亮。

我目瞪口呆,那些蝴蝶分明是在向妹妹告别。我刚想喊,妹妹却举起手指挡在嘴边:“嘘——”

黑暗中,她冲着我诡秘地嘿嘿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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