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得有些突然。
可是雪还在下。
一束灯光在漆黑的夜色中缓慢亮起,尽管有些微弱,但是依然倔强地坚持着不肯熄灭。就像在一片风暴交加的汪洋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怎么也不肯泯灭自己存在的痕迹。
仿佛受到了它的感召,周围的灯火不约而同地亮了,刚开始是周围的几户,然后是像潮水蔓延一般席卷了整片世界。
一点点,一点点。
变成了不屈的火焰。
这时候的开封,才好像回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宋城,灯火辉煌,享受到了极致的荣耀。
活过来的开封更让人迷恋,这时候的城市就像就像一位年近古稀却依然健朗的老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一张永远在晃动的摇椅上,拿着一本言简意赅的古书,静静的翻阅。让你想要亲近又不忍打扰。
可是开封的鼓楼夜市却像老人调皮无比的孙子,一直在不远处吵吵闹闹,充满了无尽的活力。
尽管有些下雪,但是并不是特别大,所以夜市中的人流来来往往,大都冲着其中的各种小吃或者小工艺品,各种叫卖声和讲价声不绝于耳。
“开封是座活在过去的城市啊……”
一个嘶哑却充满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街道上,可是周围的人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各自都在干自己的事情。
旁边的另一个衣装革履的男子沉默不语,一只手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给那个说话的人打着,眼神里满是畏惧。
白色的雪打在他的身上,西装男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轻轻地把雪花掸去。
说话的人笑了笑,从兜耳帽的下面露出一双淡漠的眼睛,而其中的右眼眼珠却只有半个,如同宝石一样镶嵌在眼眶里。
“不愧已经是‘天网’中大人物的流言大人,啧啧啧,已经如同贵族般的人物,不像我们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只能在黑暗中蜷缩着活着……”
名字叫做流言的西装男愣了愣,脸色极其难看。
“叔大人……”
“哎呀呀,不敢不敢,我们这些该死的鬼怎么敢承‘天网’的尊称呢?”称号为“叔大人”的半眼人言语怪异,虽然话语里尊敬无比,可是行为举止却是讽刺十足。
“大人……”
一声冷哼从叔大人的嘴里发出。
“流言要不是因为大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您的恩情,在下一直记在心里,永不敢忘?”流言左手靠近右手,双手抱拳。
“省了吧,我知道你就是个双面间谍。为了你自己的命,你早就把鬼部的事一清二楚的送到了‘天网’的手里,想必邢作名什么事情都从你的脑子里掏空了吧?那个死杂种,什么事都办的出来,你现在还能活着,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大人……”流言双膝跪地,冷汗直流。
可是周围的人群依然置若罔闻。
叔大人单手搭在流言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行了,别再试探什么了。我也不想陪你再演戏了。你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告诉了‘天网’无所谓,你不知道的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也不担心什么。想必邢作名也是这么做的。他既然没有杀你,我也不会杀你。等到你死的时候,自然会让你死……”
流言低着头,双目圆睁,尽是血丝。
“是。”
雪还在下,
人还在走。
流言站直了身体,这次却没有顾忌双腿上的泥雪,接过叔大人递过来的伞,继续给对方打着。
“好好拿着,别再随手丢了,砸死人怎么办?”
“是。”
叔大人向前走了两步,流言赶紧跟上。
“这次的事,虽说是‘赏金猎人’们和你们天网共同策划的,但是说实话,也经过了我们的默许。”流言身体一顿,却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却被叔大人察觉了出来,“因为我们也觉得奇怪,有些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所以我们也想借用你们的手查出什么,甚至在适当的时候,我们也会出手。”
叔大人看到流言并没有接话,思索了一会儿:“你去看那个人了?”
“是。”
“怎么样?”
“不确定。”
“不确定?怎么会不确定?”叔大人的言语有些凌厉。
“身材样貌一样,但是举止神态不同。”流言犹豫了一下,在大脑里组织了一下。
“想必是变了性格,应该是他。”
“可是,没有感觉到打开‘视界’的样子,是一个普通人。”
风雪突然间停了,毫无征兆。
叔大人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了天空:“进去了。”而后用手抚摸着自己的残缺右眼,“事情还真麻烦啊,可是时间不多了啊……”
叔大人一步踏出,出现在几米之外。
路灯上的雪摇摇晃晃还是落了下来,落在叔大人的身上,消失不见,如同被吞噬一样。雪再次落下,砸到了地面上,早就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流言看着被称呼为“叔大人”的人消失不见,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只是一直盯着不远处他消失的方向。
一段时间后,流言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身离开。
一双脚印深深烙在了他之前停留的地方,脚印下方的石板好似被烈火灼烫过一般,残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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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双确定自己是出来接唯一的。
至少一开始是。
可是当看到面前的那个人的时候就有些不确定了。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二十多岁左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虽然天上还微微地下着小雪,但是男子却只是在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立领夹克,右手握着一件极长的物件,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把刀。
修双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你妹啊!
老子只是出来接个人啊,有没有必要喊打喊杀?该不会是唯一这小子在外面欠下了什么赌债,嫖债,风流债?可是也没必要来找我啊,我这么一个楚楚可怜的美男子,怎么能受得了这种事情?再一想想,像唯一这种怂蛋是没可能欠别人钱的。就是向自己借钱,也是支支吾吾三缄其口,一种我把媳妇儿抵押给你了,等着,我马上就还的样子,顿时心里大宽。
修双把自己的破自行车掉了掉头,哼哼哧哧坐上去准备绕个路过去,按照武侠小说的经验,这种情况小兵应该立即就跑,大侠是没可能一直追着小喽啰到天涯海角的。
像这种半夜站在大马路上的高人,还是尽量少惹为妙。
可是冷面男再次站到了修双面前大概十步左右。
修双扭头看了看身后。
StreetMagic?
修双有些愣,看着面前的夹克男喊道:
“哥们,给多少钱才能过?”
对面没有反应。
“大哥,您挡着我的路了,要多少钱,给个痛快话呗!”修双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十块行吗?”
对面的男人没有说话,可是一把细长的刀从他的手边抽了出来。
刀出鞘,似有烈火沸水的声音。
雪花落到刀刃之上,瞬间化为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