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鲜红人心捧在手心,似乎还微微动了下。
她美眸空洞,唇边漾开一缕笑意幽幽道,“沉鱼一生只想有人真心相对,那个男人我痴痴爱了五十年,千般万般舍不得,如今再见到他……”她目光移动,终于停在手中的一团血肉模糊上笑意苍白无力。“瞧,他的心就在我手里!”
岁月催人老,五十年的风霜,那个男人垂垂老矣,而她容颜依旧。
记不得谁对她说过,这世间最难琢磨就是人心,玲珑万变。
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的誓言,朝夕易改。
她吃吃的笑,却哭不出半分,她好想只是一场梦,可惜她这场梦做了五十年,定是要醒来了。
“这东西对我来说一文不值。”碧落冷冷淡淡的一句。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
“你找寻良久,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最宝贵的东西?”
沉鱼眼眸黯淡,捧着那颗心。
------相公,你说过将我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没有我,你的心就如同死了。
言犹在耳,新婚之夜他的温存他的浓情蜜意,她是记得的,五十年来她不断反复心中念叨这一句。
她记得被她称作相公的老人,佝偻的身子,浑浊的眼盯着她好久,才渐渐想起,没有激动只有惊恐、
“你……你不是死了吗!”他浑身发抖,脸上的褶子皱的更厉害,露出口中仅有几颗摇摇欲坠的牙,说话漏风,时不时伴着口水淌下,就那样惊恐无比的望着她。
死了?!
沉鱼不由晃了晃身子,如今的她非人非鬼的,是死是生,她不清楚。
“相公,你没事就好!”她勉强笑笑,该怎么对他说,沉鱼想着可别吓坏了他。
“没事、我没事!”再接着说下去,他三魂七魄的要吓掉一半。
“相公,你还记得妾身吗?”她问的小心翼翼,毕竟五十年了,当年她离开的时候匆忙的一个口信没有。
莫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莫不是他怨恨她的无情?
她是隐衷的,她想解释清楚!
“沉鱼,头牌花魁娘子!”一曲琵琶天上有,凡间沉鱼曲倾城。
上了年纪的人,只要流连过青楼听过沉鱼弹奏的,无人忘记一曲倾城的女子。
她一双素手一曲琵琶,赚的钵满盆满,可说到底还是勾栏的女子,再风光,依然人前卖笑,人后陪睡的女人。
沉鱼看似清冷,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傻的那般厉害。
赎身的钱财是她多年卖身卖艺赚来的所有积蓄,她一并不要,只想着和那良人双宿双栖。
官卖,一生为奴籍,她的名声坏透了。
而他虽然是家道中落,好歹是书香门第,早早的考了秀才,再不济也是寒门学子,娶了她是辱没家门。
她主动上门,伺候左右为奴为婢,甚至不要他一分铜板,为他操劳这个家。
他眼神惊恐打量着她,“四十多年了,你怎么还……”
佳人容颜不改,他见了何止是害怕,这早该死去的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是五十年零十三天。”她失笑,日子是数着过来的,听到的不是一声娘子,却是---沉鱼,头牌花魁娘子。
在他心中,真的有她存在过吗?
“是、是吗!”他听见自己牙关不住叩响。
“相公……”
“别过来,别过来!”他失控凄厉的高喊,“你别怪我,别怪我,五百年银子卖了你,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想趁着手气好翻本,哪里知道到最后全部输光,反而欠下债,利滚利息的,还不出来那些人会杀了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他手臂胡乱挥动,一只手掌的小拇指断了一小截。
她楞住,五百两赌债?
“相公,你不是被山贼劫持,说要五百两赎人,不然就……”她伸手一把握住他残缺小拇指的手掌,当年山贼派了人,丢给她一截断指,说是三天后没有银子就拿她抵债。
她吓的魂都没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断指。
相公以后要靠状元,要写文章要画画,他的手宝贵着,她宁可是自己断指也不能让他受伤害。
五百两,在以前对她来说都听不到她半首曲子,如今她一筹莫展。
三天,想要筹集这些银子,除非她重操旧业!
妈妈来了多次,说只要她肯回去,价钱好说,可是她从良了,再踏入青楼一步,无颜再见相公!
眼看期限快到,她失魂落魄,脚步却不由自主又回到曾经发誓不再踏入一步的地方。
“我要五百两。”沉鱼听着声音从自己口中发出,无法控制的收回。
白花花的银子在面前,恩客的眼光从她身上移动在床榻上。
她麻木的躺下,手脚不住颤抖,过了这一夜她再不能见相公了。
最后一刻,她不知哪里来了力气,拿过案边的琵琶狠狠砸了恩客的脑袋,抢了银子衣衫不整的逃了出去。
家破后谁人不想占着她的便宜,青楼欢场的真心她不敢奢望得到。
她接客赚钱,心也一点点麻木,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
后来相公娶她,承受了众人的奚落,她心里万分的感激。穷苦点她不怕,有瓦遮头,有口粥喝,有爱她的人在身边,沉鱼觉得那是此生自己修来的福气。
她带着银子去找山贼,银子给了,她求人带话给相公在老地方见面,她着急的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