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杰,你也快要中考了吧,要好好学习。
A市很繁华,我阿姨家的人也都对我很好。
我在这里有一个哥哥,他很照顾我。
有一次遇到了一个像你的男生,是我哥哥的朋友,真的像你。
我来这里这么久了,我妈妈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我阿姨去世了她也没有给打电话来,也许,她不要我了?
写到这里,舟溢笔尖一顿,心头弥漫上剧痛,一颗心脏被恐慌完全占据。
这些天萧勒彦情绪紧绷,她不能再用这种事烦他,可是这件事始终在她心里。自从她来了A市,妈妈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甚至是阿姨去世了,妈妈不可能不知道,却没有和她联系过,依然让她寄居在萧家。
一位妈妈怎么会对女儿这样放心?
临来时的低语犹在耳边,她说,小溢,你先去A市好不好?妈妈····处理完这件事情,就去把你接回来。
你要乖,乖乖待在A市,不要回来。
当时安抚的话语现在被回忆起,却惹起舟溢心中巨大不安,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样远的地方?为什么,这么久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十岁孩子的直觉非常敏感,想法也非常单纯,如果,妈妈真的不要我了怎么办?
舟溢怔怔的想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满脸泪水了,连信纸上都滴了几滴眼泪,她赶忙把信纸叠好放进信封里。
听到张妈在楼下喊了,她擦了擦眼泪就起身出去,脚步忽然顿住。
萧勒彦站在她门口,望着她通红鼻头狼狈双眼,眼神复杂不明。
他肯定听到她刚刚哭了。舟溢心里一急,眼睛更红了,眼泪却没再落下一滴。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低低的说了句:“我去洗脸,你先去吧。”
萧勒彦这顿饭吃得沉默,舟溢当然也不说话。
陆云曼平时和萧勒彦还算是熟识,可是今天她说什么萧勒彦都不上心。只是注意着舟溢喜欢吃什么,不时给她夹菜,还要看着她吃掉。
舟溢刚刚在他面前哭过,心里莫名的有了倔劲儿,于是一直静默。
陆云曼冷冷瞥了一眼默然无声的舟溢,越看越觉得不舒服。
等吃完饭,张妈看冰箱里食材没什么了,要去百货大楼买东西。
舟溢起身:“我也一起去,要买一些文具。”
饭也吃过了,陆云曼看萧勒彦没有留她的意思,于是也说:“那我也顺便一起吧,正好回家。”
张妈路上一直夸陆云曼温柔懂事脾气好,做公交车也没有意见,不像有的大小姐娇气。
舟溢本就晕车,加上这车上人多拥挤,路上便闭口不言。
一个男人起身离座,张妈赶忙拉了陆云曼坐,陆云曼不好意思的说:“阿姨你坐吧。”
“哎呀我没事,本来让你坐公交就很不好意思了,赶紧坐着,小心点啊。”
陆云曼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舟溢,推拒几下也就坐着了。
看她苍白的小脸更显得一身寒门气,衣着上哪点像是萧家的亲戚?她刚刚问过张妈,不过是一个家里出了事赖着投靠萧勒彦家的丫头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萧勒彦的妹妹?她也配!
想想舟溢今天早上的淡然模样,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路上便有意拉着张妈聊天,把舟溢晾着在一边。
舟溢两只手紧紧抓着公交车上的杆子,瘦小的身子被推搡得厉害,加上晕车带来呕吐感被强行压在胃里,整个人犹如快要透支一般满头虚汗。
“阿姨···我有些不舒服,不然我先下车,等会儿你忙完了来这里找我好吗?”她仰头问道。
与此同时,陆云曼惊喜的叫道:“阿姨阿姨,你看路边有卖小黄鸭的啊!好可爱!”
张妈慈爱的笑笑:“这种小鸭子长得可爱,养起来可麻烦了哟。”
舟溢视线有些发黑,朦胧间隐约看到陆云曼扭头冲自己冷冷一笑。
她突然觉得有些发冷。
刹那间大车猛地减速,又被前面的人撞得一下子被推到了后面。
她头晕眼花几乎要吐出来,刚勉强站稳要回去,却猛地被人死死地捏住了肩膀,下一刻被人捂住了嘴。
“唔····唔·····”她惊惧的瞪大了眼,扭着身子挣扎着。
喧嚣的公交车没有人听见那一声细小的求救声,摩肩擦踵的拥挤空间里没有人留意到一个小小女孩的失踪。
鼻尖有异样的气味······舟溢慢慢陷入了昏迷,昏迷前依然望着张妈和陆云曼的方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张妈和陆云曼笑容满面的在说着什么。
我曾经历过最深的黑暗是人心的阴冷。
我曾遇见过最痛的恐惧是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
我曾被人遗弃在空无一物的原野上不知目的的流浪。
我曾那般悲惨,所以练就如斯坚强。
我曾这样弱小,后来懂得强大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那已经是最直接的可怕。
那三天,舟溢几乎每每想起都还会觉得胆寒。
被人套在一个大袋子里,塞进一个箱子里,身体蜷缩着,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把箱子盖上,遮去了最后一丝光明。
她不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还是一群受害者中的一个,只知道自己被当做货物一般搬上了一辆车,然后不知道被运往了哪里。
蜷缩在黑箱子里,不知过了多久,没有食物,没有水,嘴巴被封上了胶带。
身体从疼痛到麻木,意志从清醒到涣散。
不管她是如何撞着,唤不来丝毫注意。
她会死吗?还是会像电视里看到的一样被卖掉?
无论哪一样,都足以毁掉她。
舟溢绝不是一个容易哭的孩子,父亲背叛的时候她没哭,母亲悄悄自杀的时候她没哭,父母拿书互相砸的时候她没哭,在班里被人当众说出家事被同学们恶意嘲笑的时候没哭,放学被人堵在楼梯口要自己承认自己是可怜的小孩她也没有哭,最好的朋友拍着她的背要她哭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这是唯一一次撕心裂肺的痛哭——
无声的痛哭,撕心裂肺,无边绝望——
密闭的箱子里,小小的女孩被绑成了一团,嘴巴被人贴上了厚厚的胶带,额头因为撞击已经满是青紫,整个人一动不动如同已经死去一般。
唯有那双眼,透澈明亮,潺潺的往外流着晶莹的眼泪。
亮若星辰的眸子,哀伤,空旷,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