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散去,那边开场。风后被禁,凌皇大怒,朝堂之风似乎偏向一边刮了。康王府夜夜笙歌,用尽浮华掩盖杀戮之气。
康王从席间退下来,多位大臣沉醉在美人歌舞,酒乐佳肴中。一双狭促有神的眼睛里透着薄鄙阴冷,烛火燃烧不尽,眉宇之间自带狠劲,权谋之术隐藏在一番风华之后,可惜了一副好皮相。
“王爷,公主从王宫出来,径直回了圣女宫,未曾在染回居逗留。”
“午间,公主去见白染,有何事发生?”
“白染武功超群,又兼怀灵术,属下不敢靠得太近,灵玥公主好像哭了。”
“哭?”
“是的,属下听到屋内传来哭声,而屋内只有公主与白染二人。”
“千影以为,公主为何而哭?”
“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呵,今日水易寒的尸体被扔在王宫北门,朝堂上热闹极了。如今怕是要更加热闹了。”
王府来客,皆是王公大臣,此时醉生梦死,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样貌,道貌岸然,这些人倒是演绎了个极致。
康王往里望去,“白染一直在染回居?”
“是,这半月来,午时,白染便进入酒坊酿酒,每日一个时辰,从不间断。”
“当真没有出来?”
“府中影卫十二个时辰守着染回居,白染确实不曾出来。”
“加派人手守着染回居。”
“是。”
笙箫如梦,夜夜往复。这京都要不太平了。康王府,权谋酒色,觥筹交错,圣女宫梦魇辗转反侧,王宫大院空旷寂寥,君临天下霸为四海雄风,深夜不过孤家寡人,公文垒筑,举目忧愁,家事国事事事不平,烛影宝光语语堵塞,风后解忧楼,云层密布,楼帘遮眼。
这解忧楼中,住着解忧女,却解不了丝丝忧愁。
侍女服侍左右,风后坐于圆桌前,美味佳肴冷却在华贵桌子上,无人动过。侍女无从安慰,善意提醒,“风后,菜凉了。”
风解忧怔愣,是啊,菜凉了,人也走了。这才多少时日,恩爱两不疑的承诺到底比不过一句“妖人祸乱,君侧有危,国体不安”,但凡是国家,他便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一切,他是这样的人,是这样的人啊。
“菜肴都撤了吧。”
风解忧从桌前站起来,疲倦得只想安睡。
“风后,你还没有用膳,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凌皇会责怪奴婢们照顾不周。”
责怪?呵。
“撤下吧。”
解忧走向床榻。
自大婚之日起,凌皇便夜夜宿在解忧楼,早年伺候身边的女姬都未曾再见凌皇一面,说是不动心是没有的,那可是天下所有女人都仰望的男人,那是雄霸四海的凌皇,没有哪一个女人不会为了他的柔情心动,他就这样给了自己,君王之爱该当雨露均沾,他却说“此生只你一人”,既然给了一生的承诺,为何要抽离而去?哦,倒是忘了,君王之爱,如同昙花,一夜而逝,想要一生,必得一夜白头吧?原来,这些时日,倒是我痴人做梦了。
侍女进来,熄了灯,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时隔一夜,天蒙蒙亮,侍人便来传话,说是灵玥在解忧楼门前求见,不待梳洗,解忧便召唤了灵玥。
“参见风后。”
灵玥行了礼数,解忧退下侍人,扶起灵玥,“灵玥,我们也要这般生分吗?”灵玥见屋内已无一人,才放下戒备,“姐姐,出了这些事,你这解忧楼怕是也不平静了。”解忧深知灵玥之话,点头,“灵玥怎么来了?他不是要禁锢我?”昨日,灵玥进宫求见凌皇,谈到风后之事,凌皇虽心痛,却也丝毫不退步,此时,解忧的反应,她倒是理解。
“姐姐,凌哥哥不会忍心伤害你,如今都是形势所迫啊。”
“形势?他要的是他的国,这才是形势。”
“姐姐,今日我来,也不知如何宽慰你,只请你要相信凌哥哥。”
“他让你来的吗?”
灵玥摇头,“凌哥哥不知道我来见你,我来,是为了灵玥自己。云启历代公主婚假,都要由王后主持,今日,凌哥哥便会在朝堂上议及此事,灵玥会以姐姐为由,推迟此事,届时,还希望姐姐帮衬。”
“婚假乃喜事,灵玥要推迟此事,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姐姐,不要问了。”
“我倒可以助你,可如今哪有我说话的份儿。”
“姐姐答应了就好。”灵玥大喜,“马上要早朝了,灵玥改日再来看你。”
朝堂之上,凌皇果真将灵玥的婚事拿来朝议,由司天监复议带头,众臣皆以为喜事,康王适时说:“灵玥,乃我朝公主,亦是云启圣女,该当予四海众国机会,择日来朝,以备选婿。”司空一派立即附和,理由冠冕堂皇,给康王戴尽高帽。
灵玥双拳紧握,早就预见这样的场景,依旧觉得无奈,生在帝王家,肩负臣民福乐,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突然,她上前一步,“灵玥确已到达婚配之龄,可云启古训,公主婚配,须由王后为之行笈芊礼,以前,凌皇未曾封后,如今,难道要少了这礼数,让四海友邦耻笑我云启国数典忘祖吗?”
朝堂寂静,灵玥的意思已经再为明显不过。凌皇是知道灵玥不愿意将婚配之事加诸在国事之上,可到底灵玥的身份是这样显赫高贵,从出生那一刻,无论何事,只要关于她,便是国事啊。可到底她是他的妹妹,他亦不愿意让她不开心,于是他说:“既然如此,便等到风后来主持吧。”
堂下哗然,君威难测,凌皇到底是什么意思?竟没有大臣能够拿捏清楚凌皇的心意了。
不稍注意时,康王与司天监对了一下颜色,司空大人上前,“凌皇,如今风后为待罪之身,如何能担此大任?还望凌皇三思!”
凌皇浓眉一紧,“风后孩儿气,与朕赌气,杨卿便说风后是待罪之身,是何人与你胆子,敢诋毁风后!”凌皇语气渐强,目视堂下,司天监跪倒在地,“臣不敢!臣失言!臣罪该万死!”一排人跪倒在地,站着的,只剩下灵玥、康王以及太尉等几位臣子。
“竟是那么多人认为风后是待罪?”凌皇眼神凌厉,扫过跪倒的人,扫过康王,“司空多次失言,是真的失言吗?”
本为奸佞小人,此时,司天监等人早已经吓得四肢发软,冷汗直冒,向康王求救的眼神一个接一个,康王倒是沉得住气,冷眼旁观,不说一言。
不待司空回答,凌皇又说:“司空大人,朝上失言,实为不敬,即日起,回家思过,不用上朝了。”
不见康王搭救,司空谢恩。太尉大人向前,一番附议灵玥的话后,凌皇宣布,择日举行灵玥笈芊礼,同日邀四海未婚王公大臣,能人义士进都选亲。此事已成定局,所幸风后不用再禁足,也算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