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汉子不由分说举了刀便朝着少康砍了过来,只一瞬间,两个汉子身子一僵,便直直地倒了下去,两只竹筷完好无损地插在他们胸口。
在两个汉子身后,是一个穿着灰白色麻布衣,长发飘然的男人,虽然长相稍显普通了些,但眉目之间却透着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气息。那男人环着手,似乎并不惧怕少康,而像是看戏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康。
少康站起了身子,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泥土,挑着眉看着那男子:“睿先生?”
“在下斟睿。”斟睿微笑着,从怀里抽出了那枚被他藏起来的令牌。
“还请先生把东西归还,少康自当感恩戴德。”少康目光锐利地看着斟睿,语带威胁地说着。
斟睿看了看手中的令牌,又看了看少康,自言自语道:“少康,帝王之名。”
“睿先生,还请速速归还母亲遗物,否则别怪少康不客气了。”少康有些不耐烦地说着,大步走向了斟睿。
“少主!斟睿终于寻到你了!”突然,斟睿猛地单腿跪在了少康面前,双手捧起了令牌。这是非常隆重的礼节,是臣下对王的礼节。
少康一愣,一把抓过了令牌,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反应,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跪拜。
“这个……你……睿先生,也不必如此……我……”
“斟睿乃斟寻氏后人,家父斟乃至曾追随先王相,在先王遭奸人所害之后,家父亦举刀自刎,追随先王。家父曾嘱咐睿,若有一日能遇先王后人,必当倾力而助。睿日夜研习医卜星象,以求在上天指引之下能完成父亲遗愿,今日终于如愿以偿,睿愿从此追随少主,此志不渝!”斟睿动容地说着,只差没痛哭流涕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少康略微感觉有些意外,但还是急忙扶起了斟睿,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道:“嗯……多谢睿先生……不过,似乎当务之急是要即刻离开这里,那祝融公似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我置于死地了。”
“确实如此,祝融公不成问题,但姒惠柳很快就会回城了,若是落入他的手中,恐怕就难以脱身了。”斟睿说着,抬头望了望天,手指不住地弹动着,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姒惠柳为何想杀我?我们只有过一面之缘,并无深仇大恨。”少康皱眉说着,眼前再次浮现出了那张美艳绝伦的面容。
斟睿看了看少康,嘴角稍稍动了动:“姒惠柳恐怕比寒浞更想杀你,少主不会不明所以吧。”
少康心中一动,“争权夺利”四字跃然心头。
有穷国四处布满重兵,进来难,出去更难,更何况以少康的身份。斟睿却似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少康暂时藏在了一处林子里,自己匆匆离开了。等了快一个时辰,连半个人影都不曾见到,少康甚至都感觉自己是不是被骗了,肚子也饿得叫个不停。
“那个睿先生不会丢下我跑了吧……”少康自言自语着,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草丛里,伸展着四肢,寻思着要不要自己出去找点食物充饥。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少康急忙警惕地把自己隐藏在了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只见远处来了两匹马,拉着一辆车,车上装着许多整只的羊羔,一个商人打扮的白胡子老头嘟嘟囔囔地跟在车旁,对着身边一个穿着背心、像是伙计的壮汉念叨着什么。
马车行至离少康不过数米远地方之际,突然间,其中一匹马一个踉跄,登时倒地不起,不断地抽搐着,不一会儿就口吐白沫再也不动了。
“啊呀啊呀!这是搞什么啊!我这一车肉等着出城呢啊!”白胡子商人吼着,随即转过头对那伙计怒目而视,“还站着!还不赶紧去前面的镇子里再买匹马来!不然你拉车啊!”
那伙计唯唯诺诺地应着,急忙顺着小路向着城镇里跑去了。
见那伙计走远了,白胡子商人才停止了骂骂咧咧,朝着少康隐藏的草丛大步地走了过来。少康心下一惊,不会这么倒霉吧!
“少主!快些出来!”白胡子商人走近了,突然朝着草丛招呼道。
听到这声音,少康才认出,原来这白胡子商人竟是斟睿所装扮的!
“睿先生,这……我都没认出你来!”少康啧啧地赞叹着,围着斟睿看了又看。
“少主快些,一会儿那伙计回来就糟了。”斟睿催促着,一把抓住了少康,把他带到了驮着羊羔肉的车旁。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斟睿把其中一头羊羔拖了过来,打开了它的肚子,里头全是些碎布之类的填充物,少康顿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睿先生,你不会是要我……”
少康难以置信地指了指羊羔,斟睿急急忙忙地把羊肚子里的填充物都掏了出来,丢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少主请吧!”
僵持了几秒钟之后,想着死去的小鹙,想着死去的母亲,想着为自己牺牲一切的女艾……罢了!少康终于还是钻进了羊羔体内,将身子尽可能地蜷在了一起。肉腥味几乎充斥了少康的每一个毛孔,少康只能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紧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以淡化这些让人作呕的感觉。
不一会儿,去买马的伙计骑着马回来了,套上车以后,“肉商”和他的羊羔们摇摇晃晃、颠颠簸簸地上路了。
行至有穷国关卡处,斟睿抚着胡子,从怀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商贩通行证递给了守卫。城外,姒惠柳正骑着一匹雪白的马,率领着一队人朝着城内而来。城门打开,众人连忙退到了道路的两旁,姒惠柳端坐在马背上,半边的面具丝毫也遮掩不了他如同天神一般美丽的容颜,众人纷纷看向他,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
斟睿抚摸着雪白的胡子,也如同众人一般,目光注视着姒惠柳,自言自语着:“真是美得如同天神降临一般呀!”
羊羔腹中的少康当然知晓他所说的是谁,小心翼翼地蜷缩着身子,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散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气息,被姒惠柳捕捉到。
马车刚一出城,斟睿就遣走了伙计,急忙让少康从羊羔腹中出来,将套在马匹身上的车也解了下来。
“少主,我们快走,祝融公想来已经发现我与你一同逃走了,姒惠柳一进城,他便会告知他这一切。”斟睿急急地说着,突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在羊羔身上划了几刀,随即闭上眼睛,片刻之后睁开眼睛,指着一条路道,“向此处而去,尚有一线生机。”
少康一怔:“睿先生,此处我来有穷国之际曾到过,是一处断崖!”
“少主,请相信上天给予睿的指示。”斟睿笃定地说着,收起了匕首。
少康狐疑地看了看羊羔身上的划痕,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刚才是……占卜?”
“天地万物,一切皆有灵。”斟睿淡淡地说着。
少康一愣,这话似乎与鱼妇所说的如出一辙。或许正是这句话,让少康决定,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两人策马向着断崖一路奔去。
行至山腰处,突然之间地动山摇,少康大惊失色,四处环顾着,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一会儿,突然看到身后一片黄色的尘土如同一条巨龙般,以飞一般的速度朝着自己逼近。斟睿见此情形,大喊道:“不好!是辰巳!少主,快走!”
“辰巳?”
少康疑惑地看着斟睿,话音未落,那个名为“辰巳”的家伙已经依稀显露出了面容。
辰巳是姒惠柳所收服的一名巨人,形如山,奔如风,力大无穷,并且长了三只眼睛,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东西。少康和斟睿哪是他的对手,只能一路朝着山顶狂奔,但却哪能跑得过辰巳。
辰巳举着巨大的斧头,眼看就快要追上少康和斟睿了,无奈之余,二人只得放弃大道,钻进了一旁的树林子里。这树林子里都是些千年古树,少康和斟睿骑着马,在林子里穿行着,意图让树林作为自己的掩护,好逃过辰巳的追捕。
眼见二人进入了树林,辰巳怒吼一声,举着手中巨大的石斧,朝着一颗颗巨大的古树就砍了去,一时之间,木屑四溅。眼看着石斧就要劈到二人,突然之间,一颗巨大的古树像是有灵性一般,轰然倒塌,挡住了辰巳的去路。趁着这几秒钟的间歇,少康和斟睿已经奔到了断崖处,眼见前方已经再无去路,后面辰巳又追了上来,少康顿时感到一阵绝望,无助地看向了斟睿。
斟睿四处环顾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辰巳已经越过了古树,如同巨大的石壁一般,站在了少康与斟睿面前,缓缓地举起了石斧。
“就是现在,少主,跳!”斟睿大喝一声,少康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感觉被斟睿拉着,朝着悬崖坠落了下去。
少康只感觉自己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随即,人生中所经历的一切,像是走马灯一般开始回放。上一次坠崖的时候,崖子下头遇到了大鹏兄,这次估计不会再有一样的好运气了吧……少康缓缓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他似乎看到了母亲和小鹙在一起,微笑着,向他招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