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一直抱着李源哭，嘴里时不时冒出一两话，可是除了那句“对不起”，其他的都说得含含糊糊的谁都听不清。
吴漠和杨心成站在门口，彼此对视了一下，只能盯着泪流满面的顾晓手足无措。
顾晓哭了很久，终于哭累了，声音一点点儿低了下去，原本紧紧抱着李源的手也渐渐有些松动。
李源低头去看他。顾晓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微微合上又慢慢眯起一条缝，头也不停地往下点着。可他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不敢睡过去似的，迷迷糊糊地摇着头，像在是驱赶屯了满脑子的困意。
李源轻轻晃了晃顾晓的肩，柔声问道，“顾晓，困了吗？没事的，困的话就睡吧！我们都在呢！”
顾晓闭紧的眼微微撑开一条缝，靠着仅剩的一丁点儿意识轻轻晃了晃脑袋，表示拒绝。
只是刚拒绝完，他就一头栽倒在李源怀里，沉沉的睡去了。
“乖，睡吧。”
李源扶着顾晓的身子，朝门口看了一眼。杨心成立刻会意，连忙走过来帮忙扶顾晓躺下。剩吴漠还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两个人一个给顾晓脱鞋子，一个给顾晓盖被子。吴漠还没反应过来，总觉得这应该是在梦里。
“小漠？”
杨心成拿手在吴漠眼前挥了挥，吴漠才回过神，一脸迷茫的看着杨心成。
“怎么了？”杨心成看着吴漠的眼眶都有些红了，有些担心，连开口安慰到，“别担心，顾晓没事了，睡着了。”
吴漠点点头，看向顾晓。
李源正半蹲在床边，一遍遍地拿手拭去顾晓眼角里流出来的泪。那是吴漠第一次看到那么脆弱的顾晓和那么悲伤的李源。
吴漠觉得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死死地堵在他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突然有些慌，刚刚看着那个泪流满面的顾晓他都没有慌，现在顾晓安静下来他反倒心慌了。他突然想起连日纠缠着他的恶梦，他害怕，害怕那个整天满脸笑意的顾晓回不来了。吴漠不敢想，要是顾晓不笑了会怎样，只是慢慢地，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到全身各处。
“小漠？你没事吧？”杨心成看着吴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微微皱了下眉。
杨心成拉着吴漠坐到自己床上，一遍遍地喊着，“吴漠？吴漠？”
也不知道喊到了第几句，吴漠突然看向杨心成，轻微动了动唇，他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他说，“杨心成，我渴了。”
杨心成去桌边给吴漠倒水的时候，向窗外看了一眼，明明是中午，阳光却褪掉所有的暖意，落到哪儿哪儿就是一片暗淡。杨心成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特别冷，特别长。
吴漠喝了口热水，身体里的寒意才一点点渐渐褪去。
李源还蹲在地上，一遍遍抚摸着顾晓青黑的眼眶，眼睛里满溢着心疼。
“李源你别这样蹲着了，先起来吧。”杨心成说着伸手去拉李源，手刚碰到他，李源就猛地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动作里带着些来历不明的怒意。
杨心成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时间，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突然，顾晓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杨心成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大傻”，这个称呼的确让人看了想笑，但是现在杨心成却怎么都笑不起来。
杨心成看了看宿舍里其他三个人，一个人还睡着，一个人皱着眉沉着脸蹲在一边，还有一个正捧着水杯胡思乱想。杨心成转身对着窗外，接听了电话。
他在顾洋开口之前先发问，“你是顾晓的哥哥吧？我是顾晓的舍友，顾晓现在睡着了不方便接听电话。不管你有什么事，我都希望你先给我一个解释，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顾洋明显愣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语气十分的不善，“不管你是谁，都没有权力过问我们家的事！”
“等等！”杨心成在顾洋挂电话之前喊住他，“顾晓已经这个样子了，你应该不会同意他再回宿舍的吧！他现在在这儿，是因为他自己执意要回来的吧？”
顾洋轻轻皱起眉头。
“顾晓即便是这个样子了也要回宿舍，你觉得我们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你觉得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安慰他？”
杨心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任何人质疑分毫的坚定。
顾洋握紧拳头，掌背上的青筋微微鼓起。
电话陷入了沉寂，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捕捉不到，好像电话那一边的人已经走远了。
“好，我可以告诉你。”
顾洋长长舒了口气，紧紧攥起的拳头也慢慢地摊开。他的确拿顾晓没办法了。
“但是你得答应我，一定要让顾晓好起来。”
“我知道。”
从顾洋口中杨心成得知，尹兰，也就是顾晓的未婚妻，在来找顾晓的途中出了意外。她进了条死胡同突然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顾洋和顾晓去警局接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精神失常了。送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并且她身上有多处擦伤和虐痕，基本可以判断为强奸。而这期间尹兰曾多次给顾晓打电话求救都被顾晓挂断。
“尹兰精神失常之后就只记得顾晓一个人，一会儿说是顾晓害了她，一会儿又嚷嚷着让顾晓娶她。昨天晚上闹了一宿，晓晓根本没有好好睡觉。我本来的确不同意他回学校，可他非要回来我也拦不住。所以就有劳你们帮忙好好照顾他了。”
顾洋说到最后，之前语气里的凌厉已经分毫不剩，甚至还带着些无可奈何的请求。
“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顾晓的。”
杨心成挂了电话，心中百般滋味，却又道不破。只是觉得堵得慌。他叹了口气，看着西移的太阳，琢磨着待会儿怎么开口告诉李源和吴漠他们。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突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