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如期开始了。会试一共考三场,每场考三日。内阁张璁为主考官。第一日,各考生经过严格的搜身领号进入属于自己的考场。林定郎虽为报仇雪恨的念想所左右,难免失了一些从容,但他还是时刻心系天下苍生。他一进入考场,就努力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注香的时间过去,三声大炮响彻云霄,城门轰的一声关上。张阁老一声令下,副考官大喊一声:“开考!”众考生或低头沉思,或奋笔疾书。或满头大汗。林定郎思索片刻,渐渐进入佳境。
而此事,远在乐清下羊角的黄三袅却因****思念夫君而以泪洗面。她抱出古琴,凄凉地弹奏着《孤芳吟》,声声哀怨,愁肠百结。
这一切林定郎并不知情。他所知道的是,除了全力以赴改变命运,就是全力以赴忘记这场伤痛,而伤痛却像弹簧,越刻意压制它,它的反弹会越高。他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与使命进行着这场考试。他不能就此向命运屈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都要与导致他家破人亡的恶势力斗争到底。正是这份决心和对其妻浓浓的爱意给了他力量,激发了他的斗志。
张板六在考场外焦急地走来走去。三月的京城春寒料峭,他裹紧外衣,搓着双手,往科考的方向频频凝望。仿佛在里面考试的就是他自己。
九天后,随着一声钟声响彻天际,林定郎和其它赶考的人一起放下了手中的笔。有人被硬拉着起身,有人当场失声痛苦。林定郎久瞥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坚定地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他站起来仍旧有些晕旋,他扶住旁边的门板,努力站定,目光与张璁有过短暂的对视,虽然疲惫,但仍然炯炯有神。他移动脚步,从大门走了出去。
张板六正往里凝望着,许久不见林定郎出来,便想往里挤,却被看守的士兵拦住了。只见林定郎从里走出。张板六迫不及待地问道:“考得怎么样?”
林定郎擦了擦汗,苦笑道:“岳父,现在不好问这个。让我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张板六看林定郎神情疲惫的样子,也不好再问,只得点点头。林定郎回到客栈,连晚饭都没吃,很快进入了梦乡。张板六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自己说道:“他已经够累的了,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了吧。”说着走出了客栈。又是一个月圆夜,夜凉如水,他独自一人在街上溜达着。京城繁华,各种特色小吃摆满了街道,有爆肚、茶汤、炒肝、焦圈、芸豆卷、烤鸭、汤包,各色小吃令人垂涎三尺。吆喝声买卖声此起彼伏。张板六看到各色美食才觉得肚中如鸣大鼓,这几日担心林定郎的会试,竟很少进食。他在一个小摊前坐下,小二热情地跑来招呼他。张板六要了一壶酒,五个汤包,坐下大口吃将起来。他吃得津津有味,他不知道此刻正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盯着他看。他正陶醉在酒肉的美味中,一双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正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抬头一看,半个包子从嘴边滑落。搭在他肩膀上的人正是胡二,眼前站着胡文渊正在朝他冷笑。张板六心里一惊,跳将起来。
胡文渊笑道:“张捕头,别来无恙?”
张板六哼一声说:“你这狗官,也来京城了?”
胡文渊合上微笑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过是只落水狗。”
张板六回道:“我就算是狗也是只有正义的狗,你却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胡文渊生气道:“你!”只见他努力克制道,“你来京城做什么?”
张板六说:“这与你何干!我已经不是你衙门的捕头了。你我早就不相干了。”
胡文渊慢里斯条地说:“是,你早已不是温州府的捕头,但你可是我通缉的犯人,现在如今你竟敢流窜到天子脚下,看我不把你关在京城大牢里!”说着一声令下,从后面窜上一个衙门公差,张板六“霍”地一声拔出身后的刀,刹时人群中惊叫连连,个个飞散逃去。交战了几个回合,只见张板六的袖子发出道道金光。胡文渊觉得那光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他想起自己在温州去京城的路上那个金丝古盘遭劫前在他袖子里也是这样闪闪发光,他突然一拍大腿喝道:“住手!”双方都停了手。
胡文渊对手下挥挥手说:“你们给我回来!”手下快速走到他身边,胡文渊对张板六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你等着瞧!”说着命手下随自己离去,留下一脸惊愕的张板六。
张板六回到客栈,没有打扰熟睡中的林定郎。他躺在床上,想着胡文渊的话,辗转难眠。
胡文渊带领手下回到府邸。此刻他心情大好。胡二不明缘由问道:“老爷,莫非盗宝一案有进展了?”
胡文源摸着胡子笑道:“那张板六来京城了,你猜是为什么?”
胡二更加疑惑,摸着脑袋道:“小的也不知道,他做为一个通缉犯来这里也说不过去呀。难不成他是来京城告御状的?”
胡文源故弄玄虚道:“你只猜对了一半。”
胡二凑了近来问:“大人还猜到什么?为何他来告御状大人都如此高兴?”
胡文渊解释道:“你说他以前丢了捕头这个差事是为哪般?”
胡大瞪大了眼睛蹦出几个字:“林定郎?”
“没错,就是为了林定郎,那林定郎此刻肯定也来到了京中赶考,据说他还是这届的解元。”胡文渊解释道。
“那么?”胡二仍然一头雾水。
“你还不知道吗?这林定郎不是温州乐清人氏吗?那张阁老何许人也?”
“温州人。”
“这不就扯上关系了吗?”
胡二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对着胡文渊连连竖起了大拇指说:“老爷果然高,实在是高!”
胡文渊接着说:“我这么有把握是因为,那个我找到了那个金丝古盘的下落,就在张板六身上。这样我就可以一口咬定那批宝贝是被林定郎和张板六抢劫了,而幕后主谋就是张璁!”
胡二又说:“那个林定郎有几分才学,万一他考中科举了怎么办?”
胡文渊说:“他没那个机会参加殿试了。”
胡二问:“老爷是想先下手为强?”
胡文渊冷笑道:“我让他告,老夫就来个反败为胜!你就等着看这场好戏吧。”
胡二又被惊到了,他佩服自家老爷眼力的高强和心思的缜密。也感慨他的心狠手辣,心里嘱咐自己要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