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渊正在把玩眼镜,心情却再次被外面的鼓声打扰。他生气地对张板六道:“又是何人击鼓?”
张板六回道:“大人,是乐清来的黄世忠和汪志文,昨日已来过,状纸也呈给大人了。”
“哦?是吗?拿来本官一看。”胡文渊摘下眼镜,看起了状纸。看到状纸落款处是张天拔,想起张天拔,想到平日里也得过他不少好处。他想了想,对张板六说道:“传。”
张板六出来跟两人说:“大人有传。”
两人终于守到胡文渊的传令,兴高采烈地进去。胡文渊问道:“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两人报出姓名。
胡文渊又问:“你们状告何人?”
“大人,我们状告乐清下羊角人氏林定郎,他强抢我的娘子。”
“大人,那黄三袅是我的妹妹,我本把他许配给我表弟汪志文。不料想那狂徒林定郎在我妹妹定亲那天抢走了新娘子,还有抢走了我的三千两银子,物件有米、猪、酒,连床也搬走了。还望大人为我们做主!”黄世忠说着磕起了头。
“是张天拔状师为你们写的状纸?”胡文渊身体前倾道。
“是,大人。张状师为人正直,他不会写歪理状纸的。想必大人早已明察秋毫。望大人为草民做主!”黄世忠话里有话,却拿捏得当。
胡文源摸了摸胡子,点点头说道:“好,本官今日就派人到乐清下羊角送去火签,差林定郎和黄三袅明日一早到此,你们当堂对质。你们所告若属实,本官自会明断。”
“谢大人。”两人匍匐磕头,恭敬退去。
退到大门外。汪志文拉着黄世忠的袖子说:“表兄,你说这胡大人是什么意思?我们有胜算吗?”
“表弟,你放心吧,这胡大人精明得很,我们就回去等吧。明天就有好戏看了。”说着他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这汪志文仍旧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他抓了抓头,看着黄世忠已走在前面,他“哎”了一声也追了上去。
陈实业眼看着两人要走远,也追了上去。三个人你追我赶的,最后终于碰到了一起。黄世忠回头看着一大一小两人都气喘吁吁的样子,尤其是看到陈实业也跟着他,一脸的不解。他手指向陈实业问道:“小子,你为何跟着我们?”
“两位好人,行行好,打发点银子,我好买船票回家。”陈实业伸出了肮脏的小手。
汪志文“哎呀”一声往后跳道:“你这兔崽子臭死了,离老子远点!”
“好人,帮帮我吧,我娘还在家里等我呢。”陈实业继续磨道,却被黄世忠一把打下了手说道:“我们凭什么要帮你?滚!”
“好人,救救我吧,给我买个包子也可以,我饿了。我什么都愿意做!”陈实业跪下拉住了黄世忠的裤角,黄世忠脚一抬,他滚到了一边。黄世忠讥讽道:“还想吃包子,我这肉包子不是拿来打狗的!”
“哼,不帮就不帮,我就不信我回不去了!”陈实业抹了一把眼泪,走了。瘦小的身子更显得形单影子。他边走边擦眼泪。
黄世忠继续走,汪志文跟了上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归于平静。
天色渐暗,陈实业没有地方可去,他凭着记忆不知不觉走到昨夜耽搁的三春馆,他饥肠辘辘,饿得已经晕头转向。他朝里望去,正望见黄世忠和汪志文坐在桌子上吃晚饭。两人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全然没注意陈实业的进来。陈实业在饥饿的胁迫下,看到满桌子的美味,那口水便顺势蔓延开了,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用尽全身的力气,跑到桌前,抓了一个鸡腿狼吞虎咽般地啃起来。黄世忠和汪志文还未缓过神来,只见那陈实业已经满嘴是油。油光在他那张小脸上闪闪发亮。
汪志文跳将起来,正欲发作,却被黄世忠一把拉住:“算了,明天还有要紧事,别跟一小子计较,以防闪失。”
“好,你这个臭小子,本少爷暂且饶过你。我官司打完了再与你算账!”说着坐下继续喝酒,抬头看那陈实业还未走,厉声喝道,“还不快滚!”
陈实业舔了舔嘴巴,意犹未尽。却只得无奈离去。一步三回头,远远望着满桌子的菜。远处的狗对着他狂吠,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作势朝狗扔去,那狗却对石头视而不见,叫着扑了上来。他撒腿就跑,跑到一个角落,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方才吞下去的鸡腿杂碎哇地一声喷涌而出。那狗见了他这副样子,停止了追赶,远远地看着他。最后摇摇尾巴走了。陈实业瘫倒在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