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市乐清县有个村庄靠海而居,是个产盐胜地,故而称盐盆。盐盆荷花池附近居住着一户大户人家,主人姓黄名明德。黄员外是个商人,家里开设了一个盐场和一个酱油作坊,生意越做越大。娶邻村女子郑氏为妻,人称黄院君,为黄家开枝散叶,生了三男三女,可谓人丁兴旺。最大的黄世忠时年十二岁,次子世仁十一岁,三子世义九岁。大女儿十岁,二女儿五岁,三女儿名为黄三袅,时年三岁。黄三袅从小就生得白嫩可人,聪明可爱,惹人怜爱。黄员外对这个女儿特别疼爱,视为掌上明珠。
这一日,黄府人来人往。黄夫人不断地用手帕擦眼角渗出来的眼泪。她的声音沙哑,面色如土,她叹了一口气跟管家说道:“这可怎么办是好呢,都看了这么多郎中了,老爷怎么还不见好转?”
老管家杨平道:“夫人,本村郎中都请遍了,都说老爷这病系疑难杂症,他们束手无策,要不我陪您去县城走一走?或许运气好能够碰到好郎中。”
黄夫人倚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好吧,可是三袅怎么办呢,她长这么大都还没离开过我呢。她还这么小,正是需要娘亲的时候,我怕离开了她是要哭闹的。”
杨平皱了下眉头,思索了一会说道:“那这样,我抱上三袅陪您一起去怎样?”
黄夫人点了点头。
次日,天一蒙蒙上。管家杨平抱上了三岁的黄三袅,跟随夫人走出了门。春风送暖,河边杨柳依依,树上的黄鹂叽叽喳喳,卿卿我我,全然不顾及人的愁绪,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黄院君一脸疲惫,因为连日来的担心和睡眠不足,她一上船就靠着船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船到县城的时候三袅突然哭闹不止,管家赶紧去哄她,没注意到船家的喊话,一不留神坐过了船。船离县城有些远了。船家大喊一声:“终点到了!各位客官下船吧。”
黄院君被这大喊声惊醒,睡眼惺忪地问:“船家,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下羊角啊,夫人,你从来没来过吗?这是个小地方,我就是这个地方人氏。”
“夫人,对不起啊,刚才三小姐哭闹,我只顾哄她,忘记在县城叫您下船了。要不我们叫船家划回去吧。”
“先不要了。”林院君转过脸来问船家,“船家,您见多识广,知不知道哪里有名医出没?”
“名医?您问对人了,我这家乡就出了一位神医。他就是下羊角人,名叫林春,医术了得,而且医德很好,还经常不收穷人的诊金,很受方圆百姓的爱戴。”船家摸着胡子说道。
“哦?是吗?那可太好了!”黄院君抱上黄三袅,高兴地大亲了一口说道,“女儿,你爹爹有救了!”三袅被娘亲的举动惹得破涕为笑,搂着娘亲的脖子回亲了一口。
“谢谢你,船家,这是我夫人的意思,您千万收下。”杨管家拿出一块银圆递给了船家。
“这万万使不得,我也没帮什么忙,就是张一张嘴,我们靠良心赚银两,夫人千万请收回。”船家说完便下船系船去了。
“夫人,我看这里民风淳朴,应该会出好郎中的。”
黄夫人点了点头。
二人下船。管家接过三袅。三袅穿着花裙子,在管家的怀抱里像只翩翩起舞的漂亮蝴蝶。她咯咯地笑着。正在此时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子跑了出来,他浑身泥巴跟随小伙伴在嬉笑打闹。一个大的孩子手上抓着一团泥巴朝他扔过来,他敏捷地一闪,躲过了泥巴,却一头撞到黄院君身上,黄院君踉跄一下往后退了一步,那泥巴却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三袅草绿色的花裙子上,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男孩赶紧用手抓着小三袅的裙摆,不断地道歉,没想到自己的小黑手又给小三袅的裙子染上了一大团黑色,三袅见到这只小黑手却立即停止了哭声。她好奇地忘着这个全身脏兮兮的小男孩。院君娘刚想向小孩打听林春的住处,那小孩突然一溜烟跑掉了。管家拿出手帕给小三袅擦干净,嘴里数落着:“这孩子真野。刚才真该抓住打一顿才是。”话音刚落,那孩子突然又出现在黄院君面前,手里端着一个脸盆,说:“对不住了,我们刚才不是故意的。这个给你们洗一洗吧。”
黄院君摸了一下这小家伙,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家伙歪着头回道:“夫人,我叫林定郎,家住下羊角,爹爹叫林春。”
“你爹是林春?就是那个神医林春?”黄院君欣喜地蹲下身,抓住林定郎的肩膀,激动地摇晃着。
“嗯,夫人,神医是什么?我爹是叫林春,他是个郎中。你……你……弄疼我了。”
“哦哦,对不起。”黄院君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激动紧紧抓住了孩子的肩膀,她松了手说道,“赶快带我们去见你爹,我们在找他。”
“好的,请随我来。”林定郎端起脸盆朝家里走去。
黄院君带着管家跟随五岁的林定郎走进一条小巷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林定郎推门走进一个院子。院子虽然不大,但是种满了竹子和花草,非常幽雅。里屋不时传出人的谈话声和咳嗽声,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黄院君和管家跟林定郎走进里大厅,厅堂门外挂着病人入内闲人止步的牌子。厅堂正面墙上挂着不少诸如“华佗再世”、“妙手回春”的匾额。下人给院君娘和黄家管家杨平端上一杯茶嘱咐道:“我们林郎中这时候是最忙的,夫人还需耐心等待才是。”
黄院君点点头。老管家放下小三袅。林定郎凑在小三袅跟前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林定郎。”
黄三袅歪着小小的脑袋想了一会说:“我叫黄三袅。我娘说我是三姑娘,所以我叫三袅。”
“三姑娘,跟我一起出去玩吧。”
三袅把头偏向母亲,仿佛在征求母亲的同意。黄母的心思都放在焦急等待林郎中的事情上,没有注意到小女儿的神情。
林定郎拿出一玩偶给黄三袅说:“这是我爹爹给我刻的,他说这个就是我,送给你吧。”
三袅拿着礼物咯咯地笑了。她把小手伸向了林定郎,林定郎一把拉住黄三袅的小手,正准备出去。那边传来林父的一声呵斥:“小子,别整天猴子一样疯,你自己出去玩去。”接着卷帘“哗啦”一声卷起,走出一人。此人身高八尺,生得一副潘安之貌,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
院君娘和管家闻声赶紧站起,打拱施礼道:“林神医,求你救救我家老爷吧,他突然得了怪病,请了很多郎中都看不好,眼看病情恶化。我一路打听到此,请林神医救我家老爷性命!”
林春摆摆手道:“夫人客气了,我不是什么神医,只不过略懂些医术,给乡亲们造些便利罢了。”
“林神医客气了,只要林神医愿意随我去盐盘一趟救我家老爷性命,黄家上下自当感激不尽。”
“夫人勿需客气,救人性命乃是我们当郎中应该做的。夫人把老爷病症与我说一说,我好做准备。”
“我家老爷近日突然什么都吃不下,还老喊肚痛,日渐消瘦,见了很多郎中,吃了很多方子,仍不见好。”
林春细细听来,略一思索说道:“事不宜迟,我今日便随你去吧。”
小定郎一听,随即过来拉着林春的袖子说:“爹爹,带我去吧。”
“郎儿,爹爹此番不是去游玩,而是救人性命,你不要胡闹了。”
“不嘛,爹爹,我可以给爹爹提药箱。我答应不捣乱。”林定郎拉住爹爹裤子不撒手。
“林大夫,林少爷要去就给他去吧,孩子小当爹的不在他身边他会不适应。我家有很多仆人丫鬟,可以照顾他的。”黄院君为了不再拖延时间,赶紧打圆场。林春只得点了点头。吩咐了娘子几句话,便收拾药箱走了。
“哦,太好喽!可以出去玩喽!”小定郎高兴地蹦蹦跳跳,他拉上了三岁的黄三袅,快步走在了前头。小三袅也咯咯地笑着,一摇一摆跟在林定郎后头跑着,头上的蝴蝶花在一寸一寸的光阴里翻飞跳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