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座光溜溜的山,其中修葺着一座路家死囚牢,不见天日,死气沉沉。
随着一个清瘦少年的到来,一切都从沉睡中缓慢醒来。
“轰”的一声,黑袍少年用一双拳头,生生推开了眼前厚层的牢门。
昏暗中,少年低着头,嘴角碎碎念着他日夜修炼的武技,轻车熟路的在囚牢中行走,一路用手指敲打着坚硬得黑铁牢门,一路丢下他带来的食物。
路小天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准时前来,来探望他的“亲人”。
路小天并不知道每个一死囚奴的名字,在他的心中,每一个人都是他真正的亲人。
一个面目狰狞的刀疤大汗,用力动了动鼻头,闻着酒香,在牢房嘀咕起来,引起其他死囚奴们一通哄笑。
“路小天混小子,算你有点良心,隔三差五送些美酒来让我们糟蹋。”
路小天嘴角裂起一道弧线,露出两排整齐明亮的牙齿,做了一个他标志性的微笑,灿烂的说到:“你们都知道的,我是一个懂得感恩,又怀有大道追求的人。”
路小天突然一反常态,不在嘻嘻哈哈,低声沉稳的说道:“我……就要出去寻找属于我的大道了。”
话音一落,整个死囚牢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刀疤大汉险些一口酒水喷出:“不是我打击你,修士玄妙,猛如刺虎,吃人可不吐骨。路家人虽然对你人尽可欺,可你好歹还是路家的血脉,只要呆在路家,就永远都没有生死危机。”
听见刀疤大汉半调子的恐吓,路小天的目光依旧坚毅:“因为我要让我娘的灵位,正大光明的走进路家祠堂,而不是供奉在这暗无天日的死囚山。我至少要在路家弟子大比前,到达练气七层,才有机会让他们答应我的要求,我也想看看外面的星空。”
同时路小天的心底最深处,还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我更想知道,大道巅峰是不是真的值得,他拿我们母子的一生去追求。”
一声惆怅,无限叹息。
刀疤大汉不在劝解,他知道事已成定局,转而叮嘱到:“外面人心险恶,为人处事,要学会阴奉阳违,出手杀人,更不可心存善念。修士一途,无所不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着。”
一声轻笑,路小天一往无前的走出了死囚山的山门:“我走了,希望你们都能像我一样幸运,走出这不见天日的死囚山。”
你那是幸运吗?刀疤大汉现在回想起来,一个十岁的孩童,双手拖着一把比他身子还长一分的柴刀,跟着一群人冲进狼群中疯狂屠戮的场景。
狼啸伴随着人群的哀嚎,血肉残肢纷飞中,那个孩童从尸体中爬出来的时候,吐出那一嘴狼毛碎肉的时候,他脸上依旧是那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那一刻,让死囚奴们心中都泛起无法言喻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见证过那一幕的刀疤大汉,也不经一个抖擞,浑身不寒而栗,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寒意。
“或许他疯起来是一个比那些恶人更恶的人。”刀疤大汉心里这样想到。
……
死囚山只有一座藤蔓吊桥通向外面,路小天踏在摇曳的吊桥上,看着两边空旷的山谷,一时间遐想纷飞。
现在陡然要离开这个最熟悉的地方,还真有点舍不得。
“死囚奴,听说你要离开路家,去追寻属于你的大道?既然你要走,我也不会阻拦你,你乖乖交出你手中的那一纸婚书就行!”
声音听起来让人厌恶,首先是说话的人让人厌恶。
藤蔓吊桥的另一端,是一个跟路小天一般年纪的少年。穿衣打扮却跟路小天是天囊之别,一身都是华贵耀眼的金银服饰,那正是正真的路家少爷路观。
出言嘲讽的正是他身旁的族弟吴宫。
死囚奴,路小天从来就没有介意过这个称呼。可是那一纸婚书,却是他致死要守护的东西,谁都休想染指。
路小天的身体一动不动,手指关节发出一连串的“咔咔”碎响。
吴宫见状低声说道:“路观少爷,那个死囚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会我就先把他打成一条死狗,再让他乖乖双手奉上那纸婚书。”
看见路观点头授意,吴宫更是露出一脸毫不遮掩的媚笑。现在自己已经是练气四层,出手教训一下这个死囚奴,还不是手到擒来,层要的是能向未来的路家家主候选人之一的路观示好,真是极好的。
路观心中没有任何同族血脉间的怜悯,自己这些年有意提醒路小天,可惜路小天都不知好歹,不肯交出那纸婚书。他也没有动怒,因为在他眼中,这只一场猫与老鼠的游戏,什么时候结束,看猫的耐心。
只要路小天在这死囚山,他就有心情陪他慢慢玩下去。
可路小天想要离开死囚山,去追寻他的大道,这个消息已经彻底激怒了路观。
“想带着婚书离开死囚山,痴人做梦,苏嫣儿只能是属于我的。一个死囚奴凭什么跟我斗!”
吴宫见路小天不为所动,飞扬跋扈的气势,一脸不耐烦:“你还想带着那纸婚书去投靠苏家不成?,你问问你自己,你配吗?”
路小天一声怒吼。“我娘留给我得东西,谁都不能动。”
咯吱咯吱,藤蔓吊桥一阵晃动黑影急行。
路小天决定先发制人。
吴宫练气四层境的实力毫不保留,一剑拔出,剑影,人影撞到了一起。
交错得瞬间,人影一个小角度的扭转。剑影刺中的是空气。
吴宫吃惊反应过来的时候,路小天的右手也已经掐在了他脖子上面,慢慢的提了起来。
路小天轻轻咬着嘴角,一字一句的笑着说到:“你往日欺侮我,我不与你计较,是因为我看不起你,你只是一个狗腿子。”
随着路小天手臂血脉暴起,吴管双脚加剧的胡乱蹬踹,双手用力的撕扯着卡在脖子上的手掌,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只是加剧了呼吸难度,口中吱吱呀呀的说不出一个字,眼神死命的望着路观,想呼救。
吴宫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逆来顺受的死囚奴,实力达到了练气五层境,比自己更胜一筹。
永昌国修士为尊,分为练气,凝脉,筑基。修士每进阶一层修修为,实力都有不容小觑的差别。传闻筑基修士,寿元百载,覆手间拥有移山倒海的威能。
路观已经是练气七层修士,他现在只要愿意,动动手指就捏死这只倔强的老鼠。
可是路观不想自己动手,因为他觉得路小天不够资格。
路观眉头微微一皱:“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你不是路家百喜宴请得正牌少爷,吴宫他娘是路风雅,你若杀他,你那小兄妹仆人,估计也活不成了。”
百喜宴请是修道世家对各自嫡系弟子的认可。
路小天是路家族谱中唯一一个,没有对外百喜宴请的少爷,因为他生在死囚山,长在死囚山。
路小天转过眼神,看着说话的路观,一脚就把吴宫踢了过去。
吴宫身体倒飞而出,一口鲜血喷出,胸腔中气血阵阵翻滚。
路小天一字一眼说道:“下人就要有做下人的觉悟。实力不够时千万不要说错话。”
虽说吴宫现在也是心有余悸,依旧不服气的嘶吼道:“观少爷,你今天放他走了,那纸婚书你就没有机会了。”
“不知死活,你还想惦记我娘留给我的东西。”
路小天笑吟吟的一步一步走向了吴宫。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不过也要给你长点记性。”
路小天不由分说将吴宫剥了个精光,用他扒下来的衣服把吴宫,结结实实的拴在了吊桥中间。
吴宫气急:“你想干嘛?你今日这般羞辱我,我跟你不死不休。”
“我想干嘛,你马上就知道了。”
路小天嘿嘿一笑,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退到吊桥另一边,拿出一只火烛,呲的一下就点燃了吊桥上的藤蔓,熊熊烈火噼里啪啦一发不可收拾,火焰飞速蔓延朝着吴宫脚下就窜了过去,只差一点就要盖过吴宫整个身体。
“路少爷,快灭火,快救我啊。等我回去,我一定要我娘杀了他,他就是一条疯狗!”吴宫脸上一片火燎,皮肤火辣辣的刺痛。他是真的怕了,奈何怎么都挣脱不了手上锁住的衣服,只能撕心竭力的叫喊。
电光火石一瞬间,一只无动于衷的路观,一剑挥出,斩在吴宫脚下的吊桥上,澎湃汹涌的火势被成功斩断,藤蔓吊桥也随之被一剑斩成两截,从中断裂。
“啊……”一声高亢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在山谷中回响不断。
紧接而来是“嘭”的一声巨响。在吊桥牵引的作用下,吴宫活生生的在死囚山光溜溜的山壁上,砸出了一个人形深坑,身体尽然完整的镶嵌了进去。
吴宫本人也是早已经疼的昏厥了过去。
路观看向路小天微微一笑刻意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得废物,我这就去叫你娘来救你。”
路小天歪着头,看着对面吴宫在对面山壁砸出的深坑,拍了拍胸口,一阵恶寒的说道:“别诬陷我,吊桥是你斩断的关我什么鸟事。”
“希望是我一直看错你了,希望你明天也还能像现在这么硬气。”
路小天看着路观远去的身影依旧轻笑。“我再不济也是路家正统血脉,你奈我何?”
这把火烧尽了路小天与路家的瓜葛,烧断了他心中最后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