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侧身之际,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厉连城,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而是平静地问:“找我有事?”
“有事!”
“什么事?”
“关于我的婚事!”
厉战海忽然停下了动作,有点意外地看了看他,然后关掉了收音机开关。
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一直想找机会和儿子商量婚事,可是对方始终是躲避的态度。
“这几天我正要找你商量此事!你是不是已经想通了?看吧,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会坑孩子?听我的话就对了!”
厉战海严峻的面容缓和了一些,他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拿起小圆桌上的紫砂壶,嘴对嘴喝了一口泡好的茶,又道:“后天,我与你舅舅舅妈约好,两家人在丰和大酒店正式见个面,到时候你一定要注意时间,不要迟到!”
厉战海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需要通知一下儿子。
“我不会去!”厉连城在父亲旁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下来,沉冷地拒绝道。
“什么?咳咳……”厉战海被茶壶里的水呛住了,连续咳了好几下。
“爸,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不喜欢然然,也不会娶她,你们最好打消联姻的念头!”
“你……你……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厉战海难以置信,以为他想通了才回来的。
“我说的是标标准准的中国话,再重述一遍,我已经长大了,婚姻恋爱我可以自己做主,我不希望任何人干涉我的自由!”
“混小子,翅膀硬了,你就是这样跟你爹说话的?怎么就干涉了你的自由?我做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
厉战海鼓起了腮帮子,显然,厉连城已经触怒了他的家长威严,惹他生了气。
“如果你们真的为我好,就不要再逼我!”
“我逼你?我怎么逼你,你说!”
“从小到大,我都是按照你既定的路线在走,从来没有忤逆过你的意思。你叫我好好学习,我就好好学习,你叫我考名牌重点,我就去考名牌重点,你叫我出国留学,我就出国留学,你叫我回山海集团接受总经理任命,我就乖乖接受……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在要求我,没有一样是我自己想要的选择!”
厉连城一股脑儿把心中淤积多年的不满全面倾倒而出,他今天回来就是来和父亲理论的。
“哪一样没有征询过你自己的同意,你要是不同意,谁能逼迫得了你?就说林家这门亲事,门当户对,然然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知根知底,难得是人又贤惠大方,对你是死心塌地,再说我和然然她爸又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你舅舅对你可是信赖有加,你说说你,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我娶林嘉然还不是想以后让我全盘接手山海集团?是你想独吞山海……”
“啪!”厉连城的左脸颊挨了一巴掌,再回头,他看到盛怒的厉战海,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个逆子……你是想、气死老子……”
“你打我?你打我我也要说!我早就受够了,绝不会再任你们摆布,想让我娶林嘉然,门都没有!”
厉连城的愤怒全面爆发,他真的很生气,在婚姻一事上,他不愿再做任何妥协,哪怕是……
“逆子……”
厉战海气得浑身发抖,捂着自己的心脏,说话吃力,他咬牙骂了一句后,人就瘫坐在藤椅上,应该是心脏病犯了。
“别再装了!这么多年每一回你都是这么逼我就范的!你根本就没有心脏病!”厉连城站在父亲面前,看着自己的父亲装模作样,心痛万分,他痛苦地摇摇头。
这下轮到厉战海震惊,他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识破他的手段的,儿子今天的态度让他寒心,可是,他又能怎样,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
他是父亲,他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他好啊!
下午,阴沉的天,外面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坐在病床前的夏晓迟正望着窗外的雨黯然伤神,直到彭玉珍喊她,她才回过神。
“晓迟,大城说了今天过来,怎么到现在都没来?”
“妈……我忘了跟你说,他今天要陪领导去谈一个项目,过几天有空了再来看你!”
“哦!你们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彭玉珍的眼睛动过了手术,现在缠着纱布,看不见东西,可是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说不上来为什么。
“哪有!”
“行了!你回家去吧,晚上别来陪我,这里有护工和护士!”
彭玉珍念及女儿每天除了上班还要留在医院陪她,她担心时间长了会拖垮女儿的身体,所以就想把她赶回去好好休息。
“没事的,妈!”
“那你就隔一晚来陪我一次!快去吧!”
拗不过母亲,夏晓迟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医院。
夏晓迟走了没多久,厉连城风尘仆仆地追到了医院,一看,人不在,有点傻眼。
“谁呀?”彭玉珍听到了一点动静。
“妈,是我,大城。”厉连城来到病床前,弯腰道。
“喔,是大城?晓迟不是说你要陪领导谈什么项目吗?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妈,晓迟呢?”厉连城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有点急。
“我让她回家休息去了!”
“哦!”
“怎么了?你们没什么事瞒着我吧?”彭玉珍伸手在空气里摸了摸,直到摸到厉连城的手,抓住后紧张地问。
“没有,你今天感觉好点没有?”知道了夏晓迟的去向,厉连城放下心来,于是陪着彭玉珍聊了一会。
傍晚,厉连城来到了紫荆花园小区找夏晓迟,可是她不肯开门让他进屋,现在他只能绕至阳台那一面,站在楼下看着她亮灯的房间。
他不让毕罗春为他撑伞,任由冰冷的细雨打湿衣衫,他就是想让夏晓迟看到他落魄的样子,希望她能够心软,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厉连城等了很久,很久,后来雨越下越大,就是钢铁铸成的身躯,在寒冬腊月的雨里淋久了也会受不了的吧!
“厉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要走你先走吧!”厉连城哀然道。
“别在折磨你自己了,你要是病倒了,公司怎么办?小夏怎么办?还有她母亲谁来照顾?再说,我们可以先回去,明天公司有年终会议,她一定会来公司上班!”
毕罗春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好助理,尽心尽责,多年的相处,他和厉连城之间也有了很深的交情,看厉连城自我折磨,他也不好受。
听了毕罗春一番劝解,厉连城觉得很有道理,他抹掉脸上的雨水,抬头望了一眼楼上的窗户,然后和他一起离开了紫荆花园小区。
在他走后,夏晓迟终于拨开了窗帘,隔着细密的雨幕,远远看着那熟悉的车灯,渐行渐远。
其实,她一直躲在窗边,隔着缝隙看着楼下的人,看到他淋着雨,她有说不出的心疼,可是她不能和他见面。
她的泪没有干过,心疼的快要开裂,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怎么办?
次日,夏晓迟按时来到公司上班,可是等待她的还是一波又一波的流言蜚语。
现在,整个山海集团都知道公关部林部长是厉连城准未婚妻,同时,四处在疯传说夏晓迟意图芶引总经理,有人亲眼所见。
流言说多了仿佛变成了真的,所以,人人都带着有色眼镜看待夏晓迟。
嘲笑、非议、鄙夷,如潮水一般涌向了她,她俨然已经沦为受人唾弃的“破坏他人感情的第3者”,她心虚了,因为她真的就是!
这就是人言可畏,夏晓迟呆坐在秘书室里,心乱如麻,负面情绪完全影响到了她正常的工作。
内线响起,夏晓迟没有接,她知道是厉连城找她。
一扇玻璃墙之隔的办公室内,厉连城放下了电话,看到夏晓迟的身影从玻璃墙那端消失,可是等了好一会她都没有来找他,这叫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嚏……”他打了一个大喷嚏,昨晚淋雨的结果就是感冒发烧,现在头很痛,人不大舒服。
“啪嗒……”
一个轻微的声音落在桌面,厉连城用纸巾擦完鼻涕后,抬头就看到一个冒着热气的玻璃杯,还有低头站在他面前绞着手指的夏晓迟。
“这是……”
“三九!”
厉连城忽然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她还是关心他的,知道他感冒了,所以就弄了一杯感冒冲剂。
他二话不说,端起冲剂,闻了闻,然后趁热喝了下去,放下杯子,他打算和她好好谈一谈。
未等到他开口,夏晓迟已经转身要走,厉连城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道:“我想和你聊一聊!”
“厉总,现在是上班时间!”夏晓迟拒绝了他,态度疏离,并且挣脱了自己的手腕。
“我以总经理的身份命令你,别走!”
厉连城想挽留她,可是想不出好办法,也许是发烧烧糊了他的脑子,他平时的智慧都哪去了?
“如果是谈公事以外的事情,恕不奉陪!”
“那就谈工作!”
“厉总,您有什么事请吩咐!”夏晓迟面无表情道。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我,晓迟,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她的这种紧绷的态度,太让他闹心了。
“对不起,厉总,我现在得去会议室了!”
“我们一起去!”
“我求你,求你别跟我一起行吗?我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拜托了!”夏晓迟几乎快要哭出来,她一直在强忍着眼泪。
“好好好,你别急,别哭,我不去!”
厉连城连忙摆手,他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他和夏晓迟之间风言风语,也明白夏晓迟受到的歧视和压力。
会议室里,作为厉连城的助理,夏晓迟尽可能把思想集中在工作上,她认真地埋头记录会议内容,不敢抬头看在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