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白也不明白死而复生的父亲要对他说什么,他想了一想,回答道:“当时辽国重点防御的重点是伏牛关,没想到宋国的军队却选取定了在幽谷关出击,那场战斗持续了半个月,最后以大宋占领辽国的幽谷关做为结束!”
照南天望着石坪上空乱箭般的倏雨,他的心绪也真的不能有一刻的平静,他与洛红丽怀揣兵刑两部的密函,乔装到辽国去擒捕一名雁门关内投降过去的游骑督统,可二人还未展开擒捕,便被辽国的军队捉住,最令照南天不能相信的是辽兵竟从他掌门令牌的夹层中搜出了一封密函,竟是大宋兵部交给辽国负责调动军队的耶律楚大帅的密信,密函中还夹着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耶律楚虽然善于用兵,但吝啬贪财在辽国也是闻名,辽国的国君得到密函和银票后,借机便收回了耶律楚的兵权,辽国国君在密信中看到宋军要集中全力攻打伏牛关,便从幽谷关抽调军力加强了该关的军防,却不想大宋军队却选择了防御空虚的幽谷关做为攻击目标,最后以攻下该城,大胜辽军一场做为此战的结束!
照夜白听耶律竟流讲罢,人已被惊得半晌没有讲出话来,却原来二十年前的幽谷关大捷,竟是自己父母的用生命换回来的,刑部六扇门的总捕头,正四品的朝廷命官,却被兵刑两部的权臣们当成了一枚战局上的弃子!
耶律竟流激动地道:“照某被朝庭舍弃,一死也就罢了,但那帮视人命如草芥的兵刑两部的权臣,却不应该在舍弃我的同时,竟然让你们的母亲——身怀有孕的骆红丽也白搭上一条性命!”
袁子风哼了一声道:“也只有你这种身份的捕头,辽国才会相信,也只有身怀有孕的骆红丽才会令辽国的皇帝不起疑,那兵刑两部行事阴毒的权臣,真是比我这个声名狼藉的杀手还要肮脏与龌龊!”
照夜白低头不语,燕中仪却不屑地道:“为了保全你妻儿的性命,你才投降了辽国,有你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
照南天脸色微赧,口中悲嘶一声道:“你没有被人出卖的经历,便没有资格和我将这样的狂话,我可以牺牲,你母亲也可以为牺牲,可是你当时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你怎么能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情,我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做无谓的牺牲呢?!”
燕中仪果真是骆红丽所生,她真是照夜白的亲妹妹!
忽听得一阵人喊马嘶的杂沓之响,石砰外竟出现了一标兵部虎翼营的军队,领首的战马上端坐的正是兵部尚书刘震南。出京追查虎符下落的刘震南骑在马上,竟发现了当年被他出卖给辽国的照南天立在场中,不由得瞪大了一双眼睛,惊讶万分地道:“照南天,你真的没有死?!”
照南天看见当年将自己出卖的罪魁元凶,不由得双目充血,咬牙切齿地道:“刘震南,将我们夫妻出卖给了辽国,最后取得了攻城的胜利也就罢了,你何苦又买通李酒酒深入辽国,对我们赶尽杀绝呢?!”
“斩草除根,是本大人的行事的一惯原则!”刘震南挥手中的长刀恶笑道:“李酒酒受顾于我,你竟能在他的必杀的刀下逃得性命,也真的是命大!”
“本人如果不是大辽的耶律隆绪陛下拟旨倾力抢救,也早已命归黄泉,二十年前的这段血仇,今天我一定要你用鲜血来偿还!”耶律竟流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服,用手指着胸口上的那道一尺长的酱紫色刀疤,恨声道。
刘震南仰天狂笑道:“两国交战,只有输赢胜败,哪有什么道理可讲,骆红丽、照南天,还有我刘震南,在朝庭的利益面前,原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人物,可是你为报私仇,竟将兵部的虎符盗走,搞得当今朝庭一片紊乱,识相的乖乖交出兵部的虎符,本尚书倒可留你一具全尸,否则万箭齐发之下,想后悔也都晚了!”
照南天望着石砰外张弓搭箭的虎翼营人马,不由得冷笑道:“那只重有六斤七两的虎符已被我化成了铁汁,灌进了不死兽的鼻孔之中,谁想得到虎符,杀死不死兽再说吧!”言毕双掌一挥对着刘震南便飞扑而上。半空中却被迎面一排利箭逼落在地!
刘震南一听虎符被毁,不由气得几乎喷血,兵部虎符干系重大,如果不能完璧归赵,别说前程,他的脑袋都将不保,他用手一指照夜白道:“照大捕头,赶快后退,本大人为替朝庭消灭异已匪患,可要开弓放箭了!”
照夜白怒道:“擒捕盗窃虎符的人犯,原本是刑部的事情,刘大人非要越俎代庖,究竟是想干什么?!”
“问得好!”刘震南奸笑道:“将你们全部射杀,本大人再重做一只虎符也可以向朝庭复命!”
场外兵部将士强弓上的利箭箭尖直指石坪中的众人。
耶律竟流转首对照夜白道:“大辽国皇帝陛下因为相信了我的假情报,以至于将幽谷关丢失,他并没有将我和你母亲下旨处死,反而对照南天以国师之礼待之,照某处心积虑,经过二十年的发愤图强,大辽国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大辽国了,照某在大宋无足轻重,但在大辽却可以一言九鼎,夜白,如果你能放弃大宋,跟随为父到大辽,你将能成就更大的事业!”
照夜白摇头冷笑道:“大辽国永远都是我的敌国!”
耶律竟流慈声道:“可我们毕竟是父子啊!”
照夜白道:“可你杀了我情比父子的恩师古云飞又待怎讲?!”
“古云飞和刘震南是拜兄拜弟,他们合谋出卖照南天,我为什么不能杀他!”耶律竟流悲呼道。
刘震南不再听二人的争辩,长刀一挥,比雨势更倏的利箭,已铺天盖地射向了场中的众人!
照南天双掌拨打着利箭,转首对燕中仪和照夜白呼道:“为了一已私利,这帮狗官便可视人命如草芥,此情此景,你们还能说为父当年投靠辽国不对吗?”
照夜白伏在燕中仪身上,挥动手中的结义索拨打着利箭,口中重声道:“兵部虎符丢失,身担六扇门总捕头之责的照夜白便首当其冲,我可是你——你如此和我过不去,难道我也和你有仇吗?!”
耶律竟流落泪道:“找不回失窃的虎符,你一定会被朝廷下旨处死,大宋朝廷已经没有你可以留恋的地方了,如今你已经没有退路,可为父却为你在大辽安排好了一条退路,有了这一番被逼上了绝路的经历,你还不认下我这个可怜的父亲吗?!”
耶律竟流逼得照夜白没有退路,是想让他投降大辽,父子团聚!
照夜白听罢耶律竟流的一番表白,不如惊得目瞪口呆,耶律竟流身为人父,在盗符杀人的背面,竟然隐藏着对儿子如此之深的爱意,身为人子的他,也不得不为之感动,但是他身为大宋法律的执行者,真的不能认下这个已叛国投敌的父亲,他泪水纷流,万般无奈地摇头道:“格守大道者,冤屈一时,投敌叛国者,凄凉万古,我没有父亲,我父亲照南天在二十年前便以身殉职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只是虎符大盗耶律竟流!”
耶律竟流伤心欲死,仰天狂嚎一声,飞天神钹底下的两只不死兽死力一挣,已将大铜钹掀了个底朝天,钹顶闪避利箭的双娇杀手一声怪叫,翻身落在雨幕笼罩的石坪之中。
虎翼营的将士已停止了射箭,场中的众人也全被惊得呆住了!两只不死兽挺角向双娇杀手的身上撞来。
袁子风右手一摆,身后五名女杀手与双娇杀手合力,已将两只不死兽抓在手中。两只不死兽已被七个杀手大力掀起二十几丈,在天幕上已变成了一个草蛇灰线般的朦影,直没入头顶上空犹自翻腾的乌云。又一道自天划地的利闪闪过,——那两只不死兽在天崩地裂的雷声中,彻底地消失了。
天地间只留下烧羊毛般的一股焦糊味。
雨渐住,风未定。
风雨中的天空上掉下来两块焦铁,燕中仪弯身,照夜白将犹自烫手的焦铁拾在手中,看了一眼道:“兵部的虎符总算有了着落,耶律竟流你只欠我师父一条人命了!”
耶律竟流的脑袋真的无法接纳这百代罕见的奇诡之事!
当他能够思考,当他能够讲话,他讲出的第一句话竟是:“不死兽被雷殛死了?为什么老天不殛死我?”
袁子风傲笑不答。
耶律竟流双目落泪,仰天一声悲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理循环,丝毫不爽!照夜白,你不认我这个投敌叛国的父亲,我也不怪你,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就让我成全你对大宋的忠心吧!”言毕迎着风雨纵身而起,飞身扑向了刘震南!他要亲手将害得他父子难认的狗官杀死,否则他真的将死不瞑目了!
兵部虎翼营的十几名高手已横在刘震南身前一排,阻住了耶律竟流的进路!
耶律竟流已存下了必死的决心,腐尸神功运至极处虽说伤敌必死,但这种歹毒的功夫也是一条会反噬的毒蛇,他也将随即灰飞烟灭了。
耶律竟流的周身每一寸的皮肤上,已被内功逼出了他每日服食的腐尸毒液。脓绿的毒液一经溢出,他穿在外面的衣服已尽皆融化于毒液之中,中人欲呕的腐尸奇臭真的令人倒退不迭,大涨的腐尸奇臭,在二十几丈外的石砰中都闻得到!
刘震南望着赤身裸体的耶侓竟流,得了失心疯般已狂攻而至,兵部的十几名高手先后中毒倒地,耶律竟流口鼻流血,脚步踉跄,冲着马上的刘震南发出了最后的一击!
刘震南长刀早已擎在手中,足今鬼哭神嚎的血战刀法一经展开,立即劈散了五老峰下的风雨,直往耶侓竟流的周身要害处狂攻而来!
耶律竟流掌风旋起的三丈毒雾已将刘震南罩于其中,他坐下的战马一声惨嘶,口鼻中流出了黑血首先中毒毙命!刘震南双臂护住头面,在马身上飞起,长刀径往耶律竟流头上砍去。他的身手极高,能从兵部一个副将升为兵部尚书,刘震南所凭借的也不全是阴谋诡计!
耶律竟流迎着利刀不闪不避,两只手掌竟往刘震南身上狂击而来。
燕中仪纵身飞了过来,照夜白的结义索在长刀的刀身上一卷,奋力回撤之下,将刘震南的长刀拉得脱手而飞。
耶律竟流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双掌已击在他的前胸!足可以碎石为粉的两掌将刘震南身上的衣服击出两个大洞,他一声惨叫间,倒飞而起跌落在了地上。
刘震南歪身倒地,一口口的咳血,那两个掌洞中,露出救他一命的天蚕金丝甲来!
天蚕金丝甲原本是大宛国进贡的宝物,当今天子为表彰他幽谷关一战的胜利,便赏赐给了他!今天又是这件善避任何毒功掌力的宝甲救了他一条性命!
耶律竟流见照夜白出手相救,倒地的同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回光返照的笑容,道“夜白,你不认我这个投敌的父亲,我真的不怪你,为父我将你逼上了绝路,原指望你能够投靠辽国,跟随在为父身边。今日一见你的所作所为,确实令我自愧不如,为父我上不能为国效命,下不能安身齐家,我真的不是一个好捕头,但阴险狡诈的古云飞被江湖朋友叫做天命神捕,我却不服,照夜白你才是真正的天命神捕、六扇一秀!”言毕后,歪首身亡!
照夜白欲说无语,欲哭无泪。
燕中仪背负着照夜白走到身受重伤的刘震南身前,照夜白一阵冷笑,道:“刘大人为取得幽谷关一战的胜利,不惜以牺牲我父母的生命做为代价,今日为了杀人灭口,将照夜白也要一起除去,若说用心狠毒,真的当世无双了!”
刘震南吐出了一口鲜血,恶狠狠地道:“若想成就大事,必然不择手段,刘某纵难逃一死,我也要拉你当垫背的,照夜白你今天就认命吧!”言毕抬手命令虎翼营的将士们开弓放箭!
当刘震南张开嘴巴发出命令的时候——
照夜白望着他的嘴巴,冷笑道:“六扇门的门人弟子没有怕死的,但却不认命,怕死的和认命的也进不了六扇门”!
燕中仪迎着雨点般的利箭背着照夜白扑身上前,——照夜白手中的结义索探进刘震南的口中,然后穿喉入腹,索身在他的五腑六脏上系了个死结,当他撤回结义索的时候,刘震南的喉咙间血如泉涌,一腔子的腥血全部喷了出来,喷出的血水中,还夹杂着五腑六脏的大小碎块!
照夜白和燕中仪身中利箭无数,二人互相扶持着倒地,照夜白动情地道:“中仪,你知道吗,你的亲哥哥竟然是我,而你是我唯一的亲妹妹,从我们相认的这一刻起,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燕中仪拼命地点头。她的肺部中箭,口鼻之中血水直流,大口喘气的同时,话是讲不出来了,但那眼神分明在说——我知道,我知道。
可又有谁知道,在两国的战争中,也只有胜负才是唯一的道理,谁又能分得清个人的对错?照南天被大宋国当成了战局中的弃子,辽国又反过来拿他当棋子对负大宋。他并不知道,在两国的战局中为了保住将帅,任何一枚棋子的生死存亡都无足轻重,为了取得战局的最后胜利,弃子原本就是再所难勉,能够想明白的人上了天堂,想不明白的人就下了地狱,有时还得连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一齐下地狱。
侥幸逃得性命的袁子风大彻大悟,挥手解散了杀手门,在武林中也没有了任何的消息。
风中竟秀的故事竟成绝唱!